“姑娘,您渴了嗎,喝口水。”
紫葵端著茶杯,送到還呆坐在床上的主子跟前。
外頭霞光漫,柔和的橙紅色斜斜照進窗戶,把放置在窗台的白瓷花瓶都染成了暖色。
從林以安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個時辰,蘇眉就那麼蜷縮在床上,除了喝下他離開吩咐的那碗湯藥,一動也不動。
她依舊沉默著,紫葵沒得到答複,擔憂地把杯子擱到高幾上,又問:“姑娘,您該餓了,奴婢讓廚房給您做了愛吃的糖醋魚,您梳洗梳洗,一會兒好用飯。”
她回府時睡得沉,頭發上染著的雞血隻是簡單擦了擦,用一塊布包起來,就連衣裳上也還有沾上的雞血。
紫葵話落好大會,她還是沉默不言,忍不住歎氣,甚至開始在想再去請林以安過來。
起碼姑娘還是聽林三爺的話,那一碗藥不就乖乖就喝光了。
紫葵正琢磨著,一動不動的姑娘終於有了動靜。
她亦長長歎了一聲,在紫葵驚喜看過來的視線中挪動發麻的雙腳,慢慢往床沿靠。
“我要沐浴。”蘇眉坐到床沿,自己就彎腰去穿繡鞋。
紫葵歡喜地出去吩咐丫鬟穿水,再進屋幫著她先把頭發放下,把外衣褪下。
熱水此時被送了進來,蘇眉安安靜靜的,任紫葵把自己扶到淨房,踩著凳子泡到木桶裏。
溫暖漸漸傳到四肢,她又長舒一口氣,緊繃半日的精神緩緩放鬆,然後趴在桶沿,讓紫葵幫自己清洗頭發。
整個下午,她想了許多。
錯已經犯了,不能逃避。
這事太過羞恥,但到底是她幹下的,她不能推卸責任,就是在如何處理上犯了難。
她將錯就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了?
可她又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
她曾經嫁過人,那個人還是林恒禮,她用自己來報恩,豈不是辱沒了他?
林三叔在她心裏一直是不可褻瀆的君子,在前世她臥病不起時,他就已經是太子最得力的幫手。
他有鴻才大略,他幫太子從廢黜又重歸東宮之位,隻等太子登基,他即使腿腳不便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到那個時候,他配公主都配得。
今世肯定也會如同前世一樣,他會得從龍之功,步步青雲。所以……她如何能去毀了他真正該有的姻緣。
蘇眉苦惱又難過,想了一個下午,仍舊主意全無,沒忍住問紫葵:“你,若是一個人救了一個曾經嫁人的女子,那位公子還未婚配,日後有大好前途,能遇到比那個女子更好的妻子人選。那個女子知道這一點,還該以身相許嗎?”
紫葵正幫她梳通頭發,聞言手頓了頓,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道:“這得看那個女子以身相許的報恩意圖出於什麼吧。如若她真的喜歡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也喜歡她,那她就是公子心目中最好的妻子了。如果是意圖不軌,單純想靠公子來享後福,那就是毀人姻緣,要遭人唾棄。”
“你的意思是,兩情相悅嗎?”蘇眉伸手去撥了一下水,在嘩嘩的水聲中,心頭一跳。
可三叔是被她撩撥得動了情,是被動的,而她呢……心悅三叔嗎?
她腦子嗡地一聲響,這個問題讓她臉頰止不住就發燙。
她知道自己敬仰林三叔,欽慕他的才情,可是愛慕……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曾經嫁人的過去,還有那副日漸衰敗的身子,她從來就沒有去考慮過這種事情。
即便現在跨越禮法去想一想,亦覺得自己不可以去愛慕他。
這世她雖然沒有嫁林恒禮,可和他定過親,她真以身相許不也還要連累他被人三道四!
那是她的林三叔,怎麼能夠被外人指指點點!還是因為她!
蘇眉猛地搖頭,把腦海裏那個什麼狗屁以身相許的想法給晃掉,明明已經萌芽的心動霎時被她掐死在搖籃中。
於是,她又回到最初的糾結,這個事情怎麼辦才好?
難道她終究要當個負心女,害林三叔傷心?!
她就很想哭,眼睛又幹又澀,然而哭也沒有用,不管如何林三叔都會發現她記起事情的。拖的時間越久,對他來,才越不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