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更深了,雨更密了。
然而藍霽兒卻再沒有等到月羲回來,月落日升,月升日落,整整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直至她虛脫躺倒在床,那抹熟悉到顫栗的氣息,那份熟悉到心碎的溫柔,依然沒有出現。
仿佛整個世界都消亡了,卻單單殘忍地獨留下了她,那種超乎身體所能承受的恐懼與絕望像把最鈍的刀每時每刻都在狠狠磨割她的心,她幾乎要癲狂發瘋,幾乎要崩潰尋死。
終於第四天夜晚,有人來了。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似有什麼東西嘭地蓬爆開,然後她變失去了最後一點意識。
那絕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兒的腳步聲,他對她發誓一定會回來,可是回來的不是他,那麼所有一切的結果便已說明。
等她悠悠轉醒後,果然她看到的是雙眼布滿血絲,一臉悲切的馬雲龍。
“起義失敗了……”馬雲龍沙啞的嗓音證實了這殘酷的消息。
藍霽兒雙眸直直地看著他,像個木頭,不動亦無任何表情。
“……是大郢舊部從前一個信得過的將領為了信陽王萬兩黃金的懸賞出賣了殿下。那日大雨,殿下冒雨去河堤指揮萬名河工起義,結果那萬名河工已被偷梁換了柱,皆成了大茲的兵丁……”說到此間,馬雲龍一臉咬牙的悲憤,時至此時依然可以看出他當時是如何毒恨那叛變之人,當時是如何的猝不及防。
“我們拚死護著殿下逃,可是哪裏逃得了,早得到消息的信陽王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我們那天其實就成了自投羅網的雲雀……”
藍霽兒的眸子依然直直地看著他,然而卻找不到一絲的焦距,空蒙灰暗的像個空心的娃娃。
馬雲龍還在繼續,“……我沒見殿下殺過人,可是那一次我見殿下如同瘋了一般,渾身殺氣激蕩,凶猛如一隻獸,殺到最後整個人都成了血人。我知道殿下不能死,隻要殿下不死大郢就有希望,我為他殺開血路要他快逃,可是那萬惡的一刀劈中我的肩膀,我不爭氣地昏死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殿下不見了,隻有遍地慘不忍睹的死屍……”
“……我一邊躲起來療傷,一邊暗中打聽殿下的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我打聽到就在今晚三更他們要押解殿下去大茲國都軒城的消息……”
空蒙的眸終於籠上了水霧,須臾間淚一顆一顆滾落下來。
“我已作了周密的安排,準備半路上劫人,所以藍姑娘,抱歉你還得繼續等,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拚了性命也要把殿下救出來。”
馬雲龍也走了,世界複又陷入可怕的沉寂中。
但是至少,至少這一次又那麼一點微弱如米粒之光的希望支撐著藍霽兒。
她抱著尚殘留著月羲氣息的枕頭,一次又一次沉湎於對月羲回來時各種情景的幻想中,有幾次在夢中她甚至那麼真實地感覺到了那溫柔旖旎的氣息,可是醒來時卻是萬丈冰涼的枕席。
一天,兩天,三天,她這種半夢半癡半醒的狀態裏,她又等了三天。
黃昏,終於又有人來了,但是可笑的是,這一次她連馬雲龍也沒等來。
“父親戰死了……”那是一個看起來還似一個十五六歲孩子的少年,一開口就泣不成聲,“我們去劫殿下的囚車,誰知道這根本是一個陷阱……父親臨死前讓我來找姑娘,告訴您他對不起殿下,對不起您……”
一直堵在胸口黏鬱的東西驟然衝出了口,鮮紅觸目地像盛開的桃花,少年驚呼起來,“姑娘……”
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撐得住,那是最後一點讓她堅持等下去,堅持活下去的希望,可是如今也被無情地破滅了。
藍霽兒病了,高燒不斷,胡話不斷。
少年衣不解帶照顧了她五天五夜,第六天的時候,藍霽兒還魂似地醒過來,開口問他要粥喝。
少年大喜,為她煮了一碗濃鬱清香的粥。
藍霽兒一口氣喝完,然後用一雙直勾勾的眼睛瘮人般看著少年。
“姑娘你……”少年嚇壞了,顫聲問道。
“你能想辦法送我去望夏嗎?”藍霽兒啞著嗓子問,這五天的高燒把她的嗓子燒壞了。
“望夏?姑娘去望夏做什麼?”
“我要去找一個人,或許他能救太子殿下!”藍霽兒一字一字道。
少年沉吟了下,道:“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