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賠罪(1 / 3)

沈柏的臉緊繃著,周身的氣勢冷得嚇人。

綠尖和茶白沒見過她這樣,嚇得停下手裏的動作,疑惑的看向李杉,這人不是少爺的小廝嗎?背地裏偷偷動少爺的藥方做什麼?

沈柏胸口翻湧著怒火,知道李杉說不出話,喝了兩杯茶水漱口,嘴裏卻還是苦的,讓綠尖去拿蜜餞給自己解味兒,重新寫了一遍讓茶白抓藥來熬。

兩人都走了,沈柏冷著臉看著李杉:"是你背後的主子讓你這麼做的吧,他怕我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杉低垂著腦袋,算是默認,沈柏背著手在原地轉了兩圈,思來想去還是很生氣,忍不住狠狠踹了李杉一腳。

李杉沒躲,被她踹翻在地,也不反抗,立刻爬起來跪在沈柏麵前,像一條不會咬人的狗。

沈柏看得越發煩躁,胸口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她打他有什麼用?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真正可惡的是他背後的主子!

沈柏的拳頭鬆了又緊,良久在李杉麵前蹲下,目光灼熱的問:"你為什麼要替他做事?對他有所求還是被喂了致命的毒藥,需要定期從他那裏拿解藥?"

那個人既然能送李杉到太傅府,沈柏就算把李杉殺了,那人還能派其他人來。

隻要身邊有人,就一直有隱患,光是拉開距離還不行,必須完全拔除這個眼線才行。

李杉抬頭,驚詫的看著沈柏,似乎沒想到沈柏會說出這樣的話。

沈柏單膝跪下,一字一句的說:"我和你背後的人不一樣,我不要你的命,也不會限製你的自由,你若是有所求。不妨大大方方的說出來,若是我也能幫你達成,你何不考慮效命於我?"

沈柏的語氣很平靜,跪下以後,比李杉還稍矮一點。

李杉眸光閃動,明顯被沈柏的話觸動。

沈柏並不急著要答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你可以慢慢想,這碗藥我不會喝,你要告訴你背後的主子也沒關係,這並不妨礙我剛剛的提議。"

沈柏說完站起來,見李杉還跪在地上,淡淡道:"起來吧,地上挺涼的。"

李杉退下,綠尖很快拿了蜜餞回來,沈柏剛吃了一顆,沈孺修沉著臉走進來。

沈柏吐了核,讓綠尖先出去,房門關上,沈孺修剛想發火,沈柏輕聲開口:"爹,那個叫李杉的小廝動了我的藥方,他是你送進我屋裏的,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沈孺修到嘴邊的怒火生生咽下,擰眉狐疑的看著沈柏:"他給你下毒了?"

這就是不知道了?

沈柏心底有了計量,又塞了一顆蜜餞到嘴裏,含含糊糊的說:"可以算是下毒吧,不過不會要命,就是想讓我絕了葵水而已,免得不小心露出馬腳。"

沈孺修眉心的褶皺更深,葵水的確是個很致命的問題,沈柏之前還受了寒,一來葵水就痛得很,在太學院的時候還好,若是入了仕,就太容易讓人看出破綻了。

沈柏嘴裏吃個不停,餘光一直觀察著她爹的表情變化。見他爹臉色越來越凝重,似笑非笑的開口:"爹,你不會也覺得我絕了葵水更好吧?"

沈孺修成了兩回親,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年郎,他應該知道絕了葵水對女子來說意味著違背自然法則,真的會把自己變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柏上一世雖然是自願喝的這藥,沈孺修這個當爹的也不曾阻止,認真算起來也是間接為了江山社稷犧牲了沈柏。

這一世沈柏想知道,她爹會不會再一次選擇犧牲她。

沈柏的語氣有些薄涼,沈孺修定定的看著她:"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為什麼?

沈柏冷幽的說:"繼娘馬上要臨盆了,她生下來的也是你的親骨肉,為了剛出生的血脈,為了江山穩固,為了太傅府上下這麼多人,爹難道不會這樣想嗎?"

她從一出生就被推上這樣一條不歸路,這路上布滿荊棘和艱難險阻,卻沒有一個人能出手幫她,甚至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

上一世顧恒舟對她來說是唯一的光和溫暖。她遠遠地默默地仰望著他、追逐著他。

後來光明隕落,她也隨之墮入煉獄。

沒有人對她表達過愛,也沒有人堅定的要守護她,她雖然沒有多少怨恨偶爾卻也還是會覺得傷心。

如果真的不喜歡她,為什麼要讓她出生呢?

沈孺修被她問得喉嚨發哽,心髒好像被人用重錘狠狠捶了一下。

剛出生的嬰孩兒的確無辜,江山穩固的確重要,太傅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的確不該被牽連,但這個隻有十四歲的孩子身上也有著和他同樣的血脈,是他親眼看著她從蹣跚學步到可以到處上房揭瓦。

他教過的學生無數,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那些聖賢的道理他讀得比誰都多,時刻謹記不以欺負孤弱來顯示強大,又怎麼會可恥到犧牲自己的孩子來保護其他?

沈孺修握緊拳頭,沉沉的說:"這本就不是你的錯,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該由你來承擔這個後果,日後若真出了什麼事,自然有我擔著!"

沈孺修語氣堅定,沈柏心底微暖,並不把上一世的記憶和這一世的混為一談,很快壓下那些負麵情緒,溫聲對沈孺修說:"爹,馬上就是年關,孫氏眼看著也要生了,等陛下大壽之後,你不如告幾天假好好在家裏陪陪她。"

沈柏從來都不關心孫氏,更不關心過不過年這種事,突然這麼好聲好氣的說話,沈孺修立刻警惕起來,狐疑的問:"你又想鬧什麼幺蛾子?"

沈柏挑眉,意味深長道:"也不是我要鬧,是別人要鬧,我就先跟你提個醒,別到時候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氣得跳腳,失了太傅的風範。"

沈孺修:"……"

這個逆子,護著她有什麼用?

沈孺修氣衝衝的趕到書韻苑,沒來得及教訓沈柏,反而憋了一肚子的氣,出了書韻苑好久才回過神來,卻也沒了教訓沈柏的念頭,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琢磨沈柏又要幹什麼壞事了。

雨隻停下一陣兒,下午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深秋的寒意踏著風雨而來,給整個瀚上京都籠上一絲蕭索之氣。

第二天雨勢沒有減小反而更大了,沈柏估摸著寒辰不會冒雨出宮來玩,吃過早飯又坐馬車去了國公府,沒想到在國公府門口看到了另外一輛馬車。

那馬車比沈柏坐的講究多了,車簷四角掛著精致的青銅車鈴,還綴著粉色絛穗,一看就很雅致。

沈柏自個兒跳下馬車,接過李杉遞過來的傘撐開。

對麵馬車上的馬夫才放好腳凳,馬車簾子掀開,一個穿粉衣紮羊角辮的小丫鬟先鑽出來,撐好傘以後,車裏的佳人才緩緩出來。

佳人穿著一身黛青色繡白玉蘭短褂,下麵罩著同色長裙,尚未訂婚,一頭秀發挽著墮馬髻,隻插了一支白玉釵在頭上,白皙瑩潤的耳垂上綴著紅豔豔的珊瑚耳墜,襯得佳人膚若凝脂,吹彈可破,都怕這料峭的風雨中將她摧折。

沈柏最是憐香惜玉,見馬夫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立刻撐著傘走過去,嘴裏關切道:"天兒這麼冷,薑小姐怎麼出門兒了,姑娘家身子弱,若是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在圍場的熏香事件,最終解釋為誤會一場,畢竟親爹是太尉,薑琴瑟沒受到什麼處罰,但回家之後,她的貼身婢女就被杖斃,她也被禁足兩月,最近這幾天才放出來。

薑琴瑟剛及笄的時候便奪得了瀚京第一才女的稱號,一直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形象,因為這次的事,成了家族中的笑柄,短短兩月,人清瘦了不少,纖腰看上去越發不盈一握,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折斷。

那小丫鬟認不得沈柏,見她衣著不俗,笑盈盈的正要道謝,薑琴瑟睨著沈柏冷聲開口:"男女授受不親,還請沈少爺離我遠點。"

薑琴瑟麵上覆著薄紗,表情看不真切,但語氣和眼神都表達著抗拒。

沈柏知道她在為什麼別扭。一點也不在乎,厚著臉皮把手裏的傘往薑琴瑟那邊又舉了一些,好心勸道:"我知道薑小姐不待見我,但你自己的身子總要愛惜著,你先下馬車站穩,然後我就走,行嗎?"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沈柏臉上都快笑出花兒來了,話裏話外又都是為薑琴瑟著想,薑琴瑟向來冷矜大方,也不好再推辭,隻能憋著氣下馬車。

小丫鬟拿了一把傘給她,薑琴瑟接過撐開,這傘也很漂亮,傘麵上畫著非常有意境的潑墨山水畫,傘柄上雕刻著精致的錦鯉,傘下綴著兩顆紅豆,絛穗輕輕晃動,襯得薑琴瑟的手也纖細好看。

到底是第一才女,果然連頭發絲都是精致的。

沈柏暗暗在心底嘀咕,不用薑琴瑟提醒,乖乖把傘收回來,退後三步,有禮道:"薑小姐慢慢來,我就先走了。"

沈柏說完毫不猶豫的離開,小丫鬟從車裏拿了禮品下車,好奇的問薑琴瑟:"小姐,這位公子是誰呀?怎麼小姐看著很不待見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