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德帝這話一出,不止李德仁和趙稠被驚住,連沈孺修和顧廷戈都訝異的睜大眼睛,沒想到恒德帝竟然真的會為了沈柏處罰丞相和趙稠。
李德仁是兩朝元老,昭陵現在重農輕商,衛家日暮西山,昭陵商業停滯不前,昭陵的國庫基本全靠農稅支撐,而李德仁掌管農業,幾乎是扼住了昭陵的咽喉,所以這些年恒德帝給德妃最大的寵愛,也默許放縱趙稠的日漸囂張。
現在沈柏和趙稠之間的事還沒查清楚,隻因為趙稠在禦前失儀,恒德帝就要讓李德仁主動請罰,這態度分明是要著手打壓李家。
被放縱久了,李德仁和趙稠都快忘記被約束的感覺,這會兒猛然被恒德帝狠狠敲了一記警鍾,兩人的腦袋都嗡嗡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德仁沒想好措辭。恒德帝抬眸看向沈孺修,問:"沈愛卿,四皇子私自扣押重臣之後,禦前失儀、目無遵紀,丞相身為國丈,教導不周,按照律例該如何處置?"
趙稠扣押的是他的兒子,他平日又是把律法背得最熟的一個,恒德帝當然要問他。
沈孺修雖然詫異,神經卻一直是緊繃著的,被點到名後他立刻跪下,冷靜回答:"回陛下,按照律法第三百八十七條規定,四殿下私自扣押重臣之後,當禁足麵壁思過十日,加上殿前失儀,兩罪並罰,當禁足半個月。國丈教導不周,但並未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罰一月俸祿即可。"
沈孺修給出的判決很公正,半點沒提沈柏在迎澤宮有可能被趙稠折辱的事。
這兩樁罪名都是有目共睹的,趙稠抵賴不了,隻是心裏很不甘,自己可是堂堂的四皇子,怎麼能被沈家這個臭小子逼到這種地步?
趙稠還覺得一切都是沈柏的錯,李德仁卻已經察覺到李家可能會迎來重大危機。立刻高聲道:"沈太傅公正無私,老臣甘願受罰。"
李德仁說完一頭磕在地上,趙稠從來沒見過自家外公這樣,也隱隱感覺事情鬧得有點太大了,強壓下怒火說:"兒臣也甘願受罰。"
既然都認了罰,事情就好辦了。
恒德帝讓宮人把趙稠送回迎澤宮,讓禁衛軍嚴加看守,半個月內不許任何人擅自進出迎澤宮,又擬了聖旨讓內務總管孫越海送到相府,李德仁認了罰退下,禦書房裏隻剩下沈孺修、沈柏和春喜三個人跪在地上。
沈柏今日還是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上去浮誇又招眼,和沈孺修的儒雅內斂截然不同,但側臉某個角度看上去又好像和沈孺修如出一轍。
不過恒德帝很清楚,沈柏就是一把鋒銳的寶劍,這身浮誇的衣服隻是花哨的劍鞘,一旦拔劍出鞘,便會露出銳不可當的鋒刃。
恒德帝看著沈柏問:"那夜在迎澤宮,四皇子當真折辱了你?"
恒德帝語氣緩和,似乎隻是隨意問問,顧恒舟立刻偏頭看向沈柏,沈柏平靜的迎上恒德帝的目光,點頭。
她要坐實被趙稠折辱了的事實。
顧恒舟抿唇,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一旦這件事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就再也沒有回寰的餘地。
恒德帝又問了張太醫同樣的問題:"那夜在迎澤宮,四皇子當真折辱了太傅嫡子沈柏?"
張太醫眉心微皺,一臉肅然的說:"回陛下,是!"
有淑妃和張太醫的證詞輔證,這件事便無從懷疑了。
恒德帝點點頭,思索片刻沉沉開口:"這件事不能再繼續查下去,皇家有愧沈家,太傅想要什麼補償,盡可向朕提出來。"
恒德帝的意思是,今日出了這扇門,這件事的真相將永遠封存在禦書房,不能讓天下人知道。
沈孺修拱手道:"微臣並無所求!"
恒德帝對他的回答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又看向沈柏問:"你呢,想要什麼補償?"
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沈柏從袖袋裏摸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上麵寫道:沈柏鬥膽,想要靈州州府一職。
今日要談的都是機密之事,禦書房沒有留宮人,顧恒舟幫沈柏把紙條遞給恒德帝,看見上麵寫的字。眸底閃過晦澀。
一開口就要靈州州府這樣的官職,這人還真是不怕掉腦袋!
靈州在淮南,是昭陵最富庶的地方,糧產、商貿、水陸交通和儲存兵力都是最多的,規模不會比瀚京小到哪兒去,曆任靈州州府都是非常有能力,在其他地方幹出了非常漂亮的政績的人才有資格被任命。
沈柏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探花郎,甚至還未及冠,恒德帝怎麼可能這樣輕易地把靈州州府一職拿給她做?
顧恒舟覺得沈柏這個要求提得太荒唐了,但恒德帝就坐在這裏看著,他也不能把紙上的字跡塗改銷毀,顧恒舟隻能麵無表情的把那張紙條放到桌案上。
恒德帝垂眸看了一眼,神色平靜,沒有絲毫動怒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問沈柏:"你想去靈州?"
沈柏點頭。
恒德帝又問:"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力服眾?"
沈柏示意恒德帝把紙條翻麵,恒德帝翻開,看見上麵寫著:陛下可在半年之後再任命我做靈州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