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被小貝送回女眷區,涼亭裏,蘇瀲秋已經拜了蘇劉氏和樓氏,正乖順的坐在蘇劉氏旁邊和蘇劉氏說著話。
蘇瀲秋的生母早亡,如今被接回來,記在蘇劉氏名下,是正兒八經的蘇家嫡女,蘇盈和蘇萱不僅位分低了,還變成了庶出,心裏有多惱恨鬱悶隻有她們自己知道。
蘇瀲秋和蘇劉氏相處得很不錯,蘇劉氏麵上笑意很深,旁邊的侯夫人也都笑著向她道喜。
沈柏掃了一眼,走到孫氏旁邊坐下。
孫氏一直心不在焉,見沈柏回來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問:"怎麼去了這麼久?沒闖禍吧?"
孫氏膽小,對沈柏的印象除了闖禍就沒有別的了。
沈柏因為被顧恒舟當眾承認是心上人,心情好得不行,沒跟孫氏一般計較,取下麵紗淡淡道:"放心,沒闖禍。"
早上沒吃多少東西,折騰這麼久,沈柏還真有些餓了,她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開胃,然後端起碗筷專注的吃飯。
動作雖然快,但並不粗魯,完全是按照葉嬤嬤的教導來的,而且她吃飯很安靜,吃相也好。葉嬤嬤有心想提點一下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沈柏很快吃掉兩碗飯,準備讓丫鬟添第三碗的時候,葉嬤嬤輕輕咳了一聲。
姑娘家家的,飯量這麼大,傳出去也是會讓人笑話的。
沈柏已自覺擔負起世子妃的重任,記起要收斂,放下碗筷,捏著絹帕小心擦嘴,而後彎眸,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微笑說:"我吃好了,大家慢慢吃。"
尋常人家宴後男賓多半會湊到一起四處逛逛,找點東西玩兒,女人們的生活就單調多了,吃了飯,喝一杯清茶解膩,坐下來就是閑聊。
雖說都是些高門貴府的夫人小姐,這談論的話題也不是什麼風雅之事,還是東家長李家短。
沈柏懶洋洋的聽著,隻覺得無趣,這些人顧忌著身份,說話總是藏著三分,還不如西街兩個寡婦坐在一起嘮嗑來得好,沈柏聽得直想打哈欠,正昏昏欲睡,突然聽到有人提起太後。
睡意瞬間消散,沈柏打了個哈欠,眼皮沒掀,耳朵注意分辨剛剛那個聲音。
李德仁和四皇子一派都倒了。原本三足鼎立的李家、薑家和呂家頓時隻剩下兩足,誰都看得出來,恒德帝這是要為太子登基掃平道路,李家之後,薑家和呂家雖然不至於被連累滿門,隻怕也會被慢慢削弱勢力,這個時候,抱對大腿就很重要了。
所以眾人的目光都放到蘇家和顧家上麵。
這次蘇瀲秋一直在幫恒德帝診脈,雖然眾人不知道蘇家在這次宮變中承擔了什麼樣的角色,因為蘇瀲秋,蘇家算是立了一功。
顧恒舟就更不用說了,遠烽郡一戰讓他鎮國公世子的名聲大震,這次又從諶州帶兵阻止了這場宮變,日後前途無可限量。說句不好聽的,恒德帝故去之後,新帝最倚重的大臣就是他。
京中適齡的女子很多,顧恒舟如同一顆個大皮薄還倍兒香的蟠桃擺在桌上,任誰看了都要饞得流口水。
既然是和顧恒舟有關的八卦,沈柏自然聽得津津有味,眼下的情況是,薑家和呂家都想抱上顧恒舟的大腿。
薑琴瑟雖為嫡女,但名聲已毀,比起有太後這個親姑母的呂青青自是落了下乘。
眾人言談之間儼然已經把呂青青當做未來的世子妃看待。
沈柏一直按耐著性子聽著,然而直到她們轉入下一個話題,沈柏也沒聽到關於自己的隻言片語。
所以她這個唯一被顧兄承認是心上人的姑娘,並不在世子妃的人選之列?
顧兄都承認了,你們憑什麼不認?
沈柏腹誹,樓氏過來找孫氏聊天,見沈柏一直緊挨著孫氏,笑盈盈的說:"沈小姐往日見慣了瀚京的世子哥兒,還沒見過這麼多姑娘吧?"
小爺見過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沈柏在心裏嘀咕,麵上笑道:"之前我是男兒身,自是不敢唐突諸位姐姐。"
樓氏欣慰的拉起沈柏的手,活似和她一見如故,歎著氣說:"這些年可苦了你了,女扮男裝一定很累吧?"
也沒多苦,每天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還能上房揭瓦,不用學規矩,倒是比做女子容易多了。
沈柏笑而不語,樓氏更來勁兒了,捏著絹帕把眼角揉紅,心痛不已的說:"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也沒個手帕交,都沒人能湊一塊兒說兩句體己的話,今兒來的都是家世清白、品性純良的好姑娘,你也去和她們說說話,交幾個朋友。"
樓氏都動情至此,孫氏不哭好像也說不過去,孫氏一咬牙,眸底也蓄起眼淚,四目相對,兩人像是找到了知己,有說不完的話。
沈柏最怕出現這種情況,順著樓氏的話說:"那我過去和幾個姐姐說說話,你們慢慢聊。"
沈柏說完順勢開溜。
涼亭長廊是連接著後花園的,但後花園沒什麼遮擋,姑娘們怕被曬黑都在長廊裏坐著,沈柏想去後花園找個沒人的地方透透氣,剛往前走了幾步,蘇瀲秋跟上來,親昵的挽住沈柏的胳膊笑道:"沈姑娘可是想找地方透透氣?我知道一個好去處。"
蘇瀲秋說完俏皮的衝沈柏眨了下眼睛,和之前在蘇劉氏和眾人麵前端莊大方的蘇大小姐很是不同。
沈柏有些意外,不過沒有掙脫,任由蘇瀲秋拉著自己往前走。
蘇瀲秋沒帶沈柏去後花園,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個院子。
這個院子裏麵種滿翠竹,竹子長得很是茂密,隻有星星點點的陽光傾灑下來,一走進院子便感覺比外麵涼快許多。
院子裏沒有別人,蘇瀲秋拉著沈柏進去,熟練的關上院門,然後垮下肩膀,重重的舒了口氣:"好累啊。"
說著話,蘇瀲秋做了沈柏這幾天一直想做的動作,她毫無形象的甩了甩手和腳,像是將剛剛在人前的所有偽裝全部甩掉。
沈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蘇瀲秋回頭看見,疑惑的問:"沈小姐不覺得難受嗎?"
沈柏也放鬆了些,點頭道:"是挺難受的,這樣那樣的規矩多得不行,做什麼都不對,都會引來別人的笑話。"
竹林後麵是一個有些老舊的竹屋,竹屋明顯是最近才被打掃出來的。蘇瀲秋帶沈柏進屋坐著,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沈柏喝了一口,裏麵是酸甜可口的酸梅汁,一口飲下,暑氣和胸口的鬱氣盡數消散,沈柏的眉頭舒展開來。
蘇瀲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喝著,眼睛亮閃閃的說:"我爹說這間屋子以後就是我的了,我可以在這裏麵研究我的草藥,院子裏還可以種上一些草藥。"
沈柏說:"那很好呀。"
"是啊,那很好呀。"蘇瀲秋點頭,垂眸看著杯子裏的自己,"我爹還說要把娘的墳也牽到瀚京,娘應該會很開心吧。"
說到後麵,蘇瀲秋的聲音染上落寞,明明她什麼都沒說,卻在瞬間讓人感受到她的難過。
按照上一世的記憶,沈柏這個時候應該焦急的問她回京以後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但從遠烽郡回來,沈柏對上一世的一些事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