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聰明人,我一個老婆子真的幫不上姑娘什麼忙,姑娘還是別為難我了。"
老嫗背著背簍慢慢離開。
站起來後沈柏才發現,她有一條腿是瘸的,走路的時候一條腿在地上拖著,身子有點踉蹌,也不知道她膝下有沒有孩子,能不能照看她一下。
沈柏拿著花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嫗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帶著顧三顧四回去。
路上顧三忍不住問沈柏:"那個老嫗看上去很普通,少夫人怎麼會覺得她有問題?"
沈柏淡淡的說:"這個鎮上來往的商客不少,今天下午我坐在窗邊發現,很多商隊的頭車上都會掛著這麼一簇花。"
在昭陵,商隊的頭車和尾車一般都是商隊裏最厲害的人負責,遇到突發情況,頭車可以在第一時間應對,而尾車也能最大可能的安撫車隊的人,以免發生混亂造成巨大的損失。
四處經商的人多少會信鬼神之說,上一世衛家重振,所有的商隊都會在馬車上掛一個青銅鈴鐺,那是衛如昭放到雲山寺托寺裏的僧人誦經祈禱過,可以驅邪免災的。
南襄和昭陵的民風雖有不同,但在這方麵應該是一致的。
這些商隊不掛驅邪的東西。隻掛一簇花,實在是有些奇怪。
所以沈柏才會轉悠到那個老嫗麵前,想向她打聽些事。
不過人家不願意說,沈柏也不能勉強。
沈柏回到驛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為白日出了事,夜裏周玨讓人加了燈籠,把各處照得透亮,在屋頂也加派了人手巡邏,自己更是親自守在衛如昭房門外麵。
衛如昭喝了藥一直睡著沒醒,身體還發著燙,茶白寸步不離的在床邊守著。
沈柏讓人找了花瓶來,把那簇花插好放在衛如昭房間。
清新奇異的花香很快在房間彌漫開來,茶白眼圈發紅,很擔心衛如昭,卻不敢表現得太過,壓下情緒好奇的問:"小姐,這是什麼花呀。"
沈柏隨口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話,就是覺得味道挺好聞的,就想拿來給舅舅也聞聞看,說不定他明日就好了。"
那花是四瓣的,花香清新怡人,茶白又多看了一眼。愧疚湧上心頭,低頭說:"小姐,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公子。"
白日的時候,她應該先跟沈柏他們說衛如昭身體不適,再讓人去找大夫的,當時她太心急,就這麼走了以後,衛如昭一個人在房間,實在是危險。
周玨還在外麵站著,沈柏漫不經心道:"你愧疚做什麼。外麵那個比你更頭大呢。"
茶白隻是個弱女子,保護衛如昭本就不是她的職責,她沒必要把這個鍋往自己頭上扣。
見她眼睛有點腫,沈柏又放軟聲音,溫和道:"後麵的事還多著呢,時辰不早了你也好好休息,要是把自己弄生病了,可沒人能照顧你。"
茶白點頭應下。
沈柏出門,拍了拍周玨的肩膀,又去慕容軒房間晃悠了一圈。
慕容軒下午睡舒坦了,用過晚膳以後精神好得很,想著要回家,有點興奮,拉著沈柏說了好一會兒有的沒的才放沈柏離開。
終於回到自己房間,顧三顧四已經打好了水灌滿整個浴桶,沈柏把門窗插好,這才脫了衣服洗澡。
夜裏還是悶熱,坐進浴桶裏以後,沈柏的神經才放鬆了些,不過出了衛如昭那檔子事,沈柏警醒得很。
誰知道那采花賊是隻喜歡男色還是男女通吃呢?
沈柏沒敢久泡,很快洗完換好衣服。
顧三進來幫她倒水,顧四安慰:"少夫人別擔心,有我們守著,不會有事的。"
兩人一直在顧恒舟身邊照顧著,不僅性子沉穩,心也很細,沈柏什麼都沒說,他們都能察覺到她的不安。
沈柏點點頭,心裏劃過一片感動。
上一世顧恒舟成親,沈柏送了一份豐厚的賀禮,作為回禮,顧恒舟把顧三顧四給了她。
當時顧恒舟的理由是,蘇家給蘇瀲秋很多陪嫁丫鬟,蘇瀲秋性子內斂,不喜歡與陌生男子接觸,顧三顧四再留在主院就不大方便了。
說送其實也不太妥當,顧恒舟和顧三顧四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他總在軍營,沒時間幫顧三顧四謀個好出路,把他們托付給沈柏,也是想讓沈柏給他們找個好差事,免得浪費了他們那一身本事。
沈柏本想推薦顧三顧四去大理寺當差的,可惜顧恒舟很快戰亡,她的舉薦信還沒送到大理寺少卿府上,自己也跟著死在了忽熾烈刀下。
許是跟顧恒舟分開久了,沈柏這幾天總是忍不住回想起上一世的事。
不想一直沉溺在過去,沈柏走到桌案邊,研磨開始給顧恒舟寫信。
從瀚京出發的前一天,沈柏給顧恒舟寫了一封信,後來路上每隔十日就寫一次。
信要送到睦州怎麼也要個把月,以顧恒舟的性子多半是不會回信的,沈柏卻還是寫得很有興致。
信的內容沒什麼特別的,一般都是這一路上見過什麼風景。吃過什麼東西,今天沈柏吃了不少新奇的水果,她一時沒控製住,洋洋灑灑寫了三大頁紙,折起來裝進信封讓顧三拿去找信使,沈柏這才躺到床上休息。
她本以為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自己肯定會睡不著,沒想到躺下去沒多久,腦子就變得混混沌沌不清醒起來。
不過沈柏也沒睡踏實,迷迷糊糊間感覺身下的床沒有了,整個人懸在空中,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踩到實地,卻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眼前始終有一股迷霧模糊實現,沈柏什麼都看不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聽見清脆熟悉的鈴鐺聲。
仔細聽著,沈柏認出這是上一世衛家商隊馬車上掛的鈴鐺。
沈柏隱隱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但夢到衛家商隊的馬車就很奇怪了,她不自覺循著那個聲音走去。
然而那個聲音一直和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管她怎麼走,都走不到那個聲音麵前,而且眼睛一直看不清東西,沒多久沈柏有點浮躁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沈柏想停下來不走了,那鈴聲突然變大,變得刺耳起來,裏麵甚至夾雜著一下靡靡的梵音,像是有許多人在佛堂誦經,沈柏這個孤魂野鬼一下子被佛光壓製,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