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扶住顧恒舟,沒有讓他摔倒在地上,不過還是在醫館引起一陣騷動,沈柏不自覺的朝醫館走了兩步又頓住。
沈七懸在旁邊,擰著小眉頭好奇的看著她問:"娘親,我們不進去看看嗎?"
不去。
不要去。
也……不能去。
沈柏轉身,逃也似的大步離開。
天變得陰沉沉的,看上去像是要下雨了,冷風灌來,從鼻尖湧入肺腑,像冰刀一樣割得喉嚨發疼。
沈柏呼吸有點喘,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喝了酒,喉嚨幹得厲害。
穿過兩條街,沈柏的速度慢下來,後背冒了一層汗,這邊離太傅府還遠,沈柏正想找輛馬車回去,一道粉白的倩影緩緩映入眼簾。
蘇瀲秋穿著今天穿了一身粉白的衣服,衣服上麵沒有什麼繡花,自下而上由粉變白。裙擺被風吹得飛揚起來,遠遠瞧著如同一朵高雅聖潔的睡蓮。
相較而言沈柏就狼狽多了,她剛哭過,臉上的妝是花的,眼睛是腫的,一身的酒氣,表情約莫還有些落寞失意,和蘇瀲秋站在一起實在沒有什麼可比性。
好在沈柏別的本事沒有,厚臉皮的本領很強,她不避不閃,等著蘇瀲秋走到她麵前。
"柏姐兒什麼時候回瀚京的,怎麼沒通知一聲?"蘇瀲秋柔聲問,熟稔的抓起沈柏的手說,"去南襄這幾個月柏姐兒應該很辛苦吧,瞧著都瘦了,回來可要好好滋補一下身子才是。"
在靈夢裏蘇瀲秋嫁給顧恒舟後在外人麵前也總是這幅模樣,沈柏心裏頗為膈應,沒有配合蘇瀲秋,收回手說:"昨兒才剛回來,沒想驚動其他人。"
嗓子太幹,沈柏的聲音很啞,蘇瀲秋立刻關切的說:"柏姐兒舟車勞頓,怎麼一回來就喝這麼多酒,也太傷身了,我車上正好有清火潤肺的茶,柏姐兒若是不嫌棄,可以上車喝口茶,歇一歇,如何?"
蘇瀲秋的語氣誠懇,沈柏猶豫了一下。跟她一起上了馬車。
蘇家的馬車是單乘的,比顧恒舟的馬車狹窄多了,沈柏一上車,和蘇瀲秋麵對麵坐著空間更顯逼仄。
蘇瀲秋把隨身伺候的丫鬟趕出馬車,親自幫沈柏倒了杯茶。
茶用小爐子溫著,還是滾燙的,沈柏吹了吹喝了一口,這茶入口甘甜,卻一點也不膩,立刻滋潤了喉嚨,沈柏眉頭鬆開,有些意外,問:"這是茶韻閣剛出的冬茶?"
眾所周知,茶韻閣的茶是極難得的,一般隻做禦供,尋常人除了得陛下賞賜,很難喝到。
"柏姐兒真厲害。"蘇瀲秋笑著回答,說:"這的確是茶韻閣的冬茶,月初太子殿下賜給父親的,我有幸得了一包茶葉。柏姐兒覺得如何?"
"好茶。"沈柏點頭說,下意識的琢磨蘇瀲秋剛剛說的那句話,這茶是趙徹賜給蘇元化的。
蘇元化之前一直是德妃的人,趙徹更相信張太醫一些,如今李家垮了,德妃和四皇子一派也都作鳥獸散,趙徹開始拉攏蘇家也無可厚非。
沈柏品著茶,慢慢梳理著其中的信息,蘇瀲秋最近在瀚京的風頭很盛,和各世家夫人、小姐相處得都很好,論家世背景和容貌品行,倒都是皇後的上佳人選。
蘇瀲秋不知道沈柏在想什麼,柔聲說:"我知道柏姐兒之前都是被當做男子養大,但女兒家的身體終究比不過男兒,柏姐兒年歲尚小,平日喝點果酒就好,飲酒太多,終是傷身。"
這話完全是出於為沈柏身體考量的角度出發的,而且聲音柔和,語氣懇切,任誰也生不出半點反感來。
沈柏又喝了兩口茶,乖巧點頭,應道:"我知道的。"
蘇瀲秋笑笑,說:"今日的天色看起來不好,一會兒怕是要下雨,柏姐兒若是不嫌棄,可願與我同坐馬車回太傅府?"
蘇瀲秋的態度相當客氣,沈柏點頭,那酒的後勁兒上來,身子有點乏,放鬆身體靠在馬車壁上,悶悶地說:"那就麻煩你了。"
蘇瀲秋搖頭,見沈柏似乎困了,翻出自己的披風給沈柏蓋上。
馬車還在行進中,沈柏腦子被晃得有點暈,蘇瀲秋給她蓋披風的時候是逆著光的,沈柏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感覺到她好像挺開心的,脫口而出:"你在高興什麼?"
蘇瀲秋愣了一下,而後回到對麵坐下。輕聲說:"在漠州的時候,柏姐兒幫了我許多,如今能有機會回報柏姐兒,我自然很開心。"
"那些事早就過去了,你不必一直記掛在心上。"沈柏淡淡的說,如今再看到蘇瀲秋,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麵對她了。
沈柏的態度有點冷淡,蘇瀲秋自然是能感受到,她疑惑的問:"從遠烽郡回來,柏姐兒恢複女兒身以後似乎一直刻意與我保持距離,這次從南襄回來,柏姐兒對我更冷淡了,這是為什麼?"
沈柏隨口找了個理由,說:"我名聲不好。"
"我流落在外,幾個月前才正式回蘇家,名聲也沒有好到哪兒去,若是因為這個,柏姐兒大可不必避著我。"蘇瀲秋坦率的說,不等沈柏開口繼續說,"而且之前蘇家家宴,柏姐兒也說過以後我有什麼事都能來找你,柏姐兒難道忘記了?"
沈柏這會兒腦子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記得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