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集市口很安靜。
原本斬殺尉繚子的隊列沒有出現,反倒是城頭出現了一輛馬車,正慢騰騰的朝著城外駛去。
因麗妃有喜,王上大赦天下,尉繚子得以免除死刑。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尉繚子被削去所有爵位,貶為庶民,剝奪一切戰功,同時被逐出鹹陽,永不錄用,在秦國顯赫一時的尉繚子徹底倒台。
出城路漫長。
在這一條出城的直道上,除了自己的學生王敖相送,再無任何一人相隨,異常的平靜,仿佛尉繚子隻是一個尋常的鄉村老人。
尉繚子和王敖並行而立。
馬車上載著的是尉繚子整理出來的兵書,足足有兩三輛車之多,雖談不上汗牛充棟,但也稱得上富有數車。
王敖很開心。
這三天,他日夜興歎,想要力勸王上饒恕尉繚子,但一直不可得。
如今終於得願。
自然心情舒暢,笑臉從容。
然而。
尉繚子卻神情複雜,他回過頭看著遠處諾大的宮殿群,心中隻有深深的忌憚和敬畏。
伴君如伴虎,君威難測。
時至今日,他才真正的體會到。
城中因為王上宣布的消息,全城喜慶,但殊不知,王上隻是在用這未出生的小孩作為算計,等到趙國一戰結束,秦國落敗。
萬戶縞素之時......
誰會料到,王上毫無征兆的拖延七天,竟是造成這次戰敗的主因?
帝王無情啊!
尉繚子望著繁華的鹹陽城,眼神蕭瑟。
他回過頭。
沒有什麼言語,邁步朝前走著。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狠心,但跟帝王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他們追求的是名與利,而帝王追求的是永恒的權利!
那至高無上的尊榮!
王敖也察覺到尉繚子情緒有些滴落。
心中不解。
問道:
“如今王上寬仁,赦免了夫子在朝堂之上的亂語,雖然被削去了爵位,但能夠在帝王之怒下求生,已經實為不易了。”
“夫子為何還悶悶不樂?”
尉繚子看了王敖一眼,搖了搖頭。
“樂?”
“何樂之有?”
“那天在朝堂之上,我是一心求死,但王上奸險,看穿了我的意圖,而且重新布局,我將要成為天下的罪人!”
“你不懂!”
尉繚子滿眼愧疚。
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他絕不會再行當日之事,而今王上計謀已定,想要變更談何容易,天下必定還會維持一年半載的戰亂。
王敖微微一笑。
倒也不是很在意,他本就是一個愚鈍之人,幸得良師,才能在這亂世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自然不會自視甚高。
不過。
他心中同樣好奇。
“學生的確不懂夫子所言,夫子可否明言?”
尉繚子搖了搖頭。
說道:
“有的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你如今在朝廷為官,自當格盡職守,忠於國家,天下必定歸秦,隻是......還會有一些磨難,謹言慎行。”
“二世皇帝算計極深,勿要再學為師。”
“不然,必有災禍!”
“王上在得知麗妃懷孕之後,對我就沒有了殺心,所以這次離開鹹陽,我不會有事,不過,近來秦國會不安定。”
尉繚子虛眯著眼。
王敖一愣。
更加不明白這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