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贅婿(1 / 2)

柴朗摸了摸手上的粗繭。

崇禎六年冬天,革左五營殺入湖廣,到處殺人。他一路跑到了漢中,在洋縣落下了腳,靠在村子裏給人打短工過活。

他肯吃苦,挑糞、壘豬圈、割麥什麼活都肯做,幹起來從來都不惜力。柴朗知道,外地人要想在這等欺生的地方立足,也隻有這樣。

老楊頭看上他勤勞,也想家裏多個不用錢的長工,便把他招贅下來,在楊家住了起來。

如果有一分錢的奈何,柴朗是萬萬不肯當贅婿的。

當了贅婿,孩子就要跟媳婦姓,愧對爺娘祖宗。但是柴朗想活命,老丈人已經跟左鄰右舍放出話去,若是自己不肯入贅,就要去衙門指證自己是流寇,要法辦了自己。

楊家是出過侍郎的大族,柴朗不敢違逆老楊頭,便硬著頭皮娶了媳婦,在丈人家安頓了下來。

從此平日裏活得甚至不如個佃戶,家裏有了肉是舅子先吃,地裏有了活是柴朗先幹。

不過日子總算是安穩了下來,經過這麼多是是非非,柴朗也不想什麼有的沒的,這亂世紛紛,有口飯吃便好。

“爹爹說好,那我便去。”

柴朗低著頭。

“唉,姑爺。”老楊頭從懷裏摸出一張紙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當鄉兵是好事,不過咱們有幾句醜話可要說在前頭。”

“姑爺咱們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說兩家話,這裏有份字據還要讓姑爺簽了。”

柴朗抬起頭,不明所以的看著老楊頭。

“我不識得字的,什麼字據,丈人讓俺簽,那俺就簽了。”

柴朗正要伸出手去拿那張紙,老楊頭卻是伸手一攔。

“且慢,且慢啊。”老楊頭咂了一口煙袋:“女婿,這是一張欠條。”

“啊?”柴朗看著老楊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欠下了這樣一張欠條。

“倒也不是老漢多心,賢婿還是見諒咱一個。”老楊頭笑眯眯地:“隻是怕你日後入了鄉兵,生了什麼別樣的心思,要爭這五十多兩銀子,所以特意讓你立個字據。”

老楊頭點了點紙上麵的字。

“這是俺托人寫的,這上麵寫得分明,你欠我五十兩銀子,待日後回還,即便沒有回還,凡我子孫不得訴訟爭競。”

柴朗看著那張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紙,腦袋發暈。

“這就是個君子之約。”老楊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姑爺,你簽了這個,我老漢也好心安,我實在是怕家裏後來為這些錢打起來。”

“官人,簽了吧。”媳婦在一旁搗著柴朗的肋骨:“你可別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爹救的。”

柴朗看了看一臉微笑的丈人,又瞧了瞧那邊神色冷漠地嶽母,小舅子眼神卻是直勾勾的,媳婦眼裏則渾沒有自己這個人,雖然是在看著自己,卻像是在看著一件東西。

柴朗底下頭,爹爹告訴過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丈人對自己雖然有時候的確有些過頭,但救命之恩是大恩,更何況還有媳婦。

柴朗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菜刀,在自己左手手背上輕輕割了一刀,右手拇指蘸著鮮血在紙上重重的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都聽爹爹的。”柴朗舔了舔手背上的傷口。

“好姑爺。”老楊頭捧起那張紙,喜上眉梢:“你早點歇下,咱們爺倆明天一早就去村口的大槐樹那裏,我就是把頭磕破了,也一定要把你補進鄉兵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