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廟門(1 / 2)

楊世祿感覺丟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楊淵統領的這支人馬,太像是一群來開會的羊倌了。

如果不是出於對自己這三兒子的信任,再加上王應熊就在旁邊,楊世祿都想立刻翻臉去查楊淵的賬了,看看這小子到底把楊家的錢都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怎麼就養出來這麼一群玩意!

“前麵騎馬的那個就是潛之麼?”

王應熊看著前方的隊伍,他尚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遠遠看到一個青年跟自己的妹妹麵貌有些仿佛。

“嗯,就是潛之。”

楊世祿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嗯,說起來卻是不曾見過。”王應熊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須,覺得楊家的兵的確是練得還行。

王應熊跟許多明代的大學士一樣,沒有出任過地方,一直都是京官,所以妹妹跟楊世祿成婚之後就沒見過幾次妹妹,更別說這些外甥了。

隱約的腰鼓聲跟腳步聲應在一起,旗幟與槍鋒彼此輝映,王應熊一路經行九邊,從山西的宣府、大同再到陝西,見過了而今兵丁們的樣子。

怎麼說呢,王應熊用盧象升奏折裏的一句話來描述,那就是還在喘氣的僵屍。

王應熊沒見過洪承疇麾下的秦軍,也沒見過屯駐在山海關與寧遠之間的遼西軍,但楊家的這些鄉兵看上去比宣大的那些兵強多了。

他一開始還懷疑楊世祿的捷報裏麵有水分,但是看到了這支人馬,王應熊覺得楊世祿捷報裏的水分大約能擰去個三成。

這支鄉兵的確看上去是能夠打仗的樣子。

楊淵穿著一件深衣,騎在馬上,遠遠望見了對麵的似乎有行人,便勒住了馬。

另外一邊的王應熊與楊世祿則騎著馬直接過來了。

“愚男見過舅父大人。”楊淵向著王應熊抱拳行禮,這人的麵貌跟自己頗有相似之處,鄉間諺語“外甥像舅,不差六豆。”,想來這位便是那位致仕回鄉的大學士王應熊了。

“可是潛之麼?”

王應熊騎在馬上將楊淵通體打量一番,轉過頭問著旁邊的楊世祿。

“正是潛之。”

得到了楊世祿肯定的答複,王應熊一時眼眶也泛起紅來。

“我自天啟六年之後,卻是將近十年不曾見過你母親了。”這位大學士一時動起了柔腸:“唉,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藏。”

楊淵將這句話聽得分明,大概是有文化的人都喜歡說話說半截,把剩下了留給鄙人去猜。

王應熊話裏的意思,多半是說他被彈劾歸鄉,未嚐不必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夠骨肉團圓,好好生活。在京中執掌大權看似雖好,卻是爾虞我詐,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有殺身之禍。

這種話也就是王應熊這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大佬念叨,自己是念不出來的。

“父親,舅父,咱們一路卻是要走得急些,石泉縣周圍的局勢有些不穩。咱們早點往西,過了西鄉,進入洋縣,那便無事了。”

楊淵一路過來,已經碰見過幾撥不懷好意的探子了。

漢中往東,襄陽向西,便是所謂的鄖、房之地,這裏開發程度很低,朝廷的統治一向薄弱,人口更是稀少,自從明初開始就是流民逃亡的地方。

明朝在這裏設立了湖廣行都司,流寇蜂起之後,這裏就成了義軍來往陝西、湖廣之間的一個通道。

漢中東部各縣的情況都不樂觀,這也是楊淵覺得王應熊膽大的原因。

雖然沒有大股的流寇活動,但是百十來人的小團夥在這一代還是有幾支的。

“我知道了。”楊世祿之所以跑過來接王應熊,也是這個原因。

堂堂大明的文淵閣大學士,即便是致仕的,在回鄉的路上給殺了,那是捅破天的大事。

王應熊一時卻是有些沉默,他向東麵那連綿的群山看了片刻。

“潛之,你若是流寇,會考慮從東麵入陝嗎?”

楊淵原本以為王應熊還會寒暄幾句,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

“我以為流寇早晚經由此地入陝,隻是不知道是明年還是後年。”

王應熊點了點頭:“能看到這一點,世祿你教養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