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不對?”祝子安急忙湊過去,朝上官文若手指的地方一看。鵝腹之中,似有什麼東西在動,窸窸窣窣,就要破皮而出。再看自己手中這隻鵝,似乎也是。
自己在斷崖峰吃了這麼多隻鵝,從沒遇上過這種事。祝子安覺得有趣,盯著鵝身直發呆。慢慢的,那個不安分的小東西遊於鵝腹,現於皮下,越來越明顯了。忽然,兩隻鵝的肚子上一齊裂了個口,從中各鑽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甲蟲,伸著長觸角,周身黑色,隻有翅膀呈現七彩。
這什麼東西啊!祝子安一驚,扔下木簽朝後退了一步。
祝子安麵前的甲蟲也是一愣,向四周爬了爬,最終還是把目標鎖定在他身上。抖動翅膀飛過去,正停在他嘴上。在他嘴邊一陣騷動後,祝子安耐不住癢,終於將它放了進去。那蟲進到嘴裏,似乎也不害怕,收起翅膀就要朝祝子安喉嚨裏鑽。祝子安不讓他進,死死用舌頭將它壓在嘴裏。
偏頭一看上官文若,似乎和自己情況差不多。她單手捂嘴,微低著頭,神情痛苦,想必另一隻鵝裏的甲蟲現在也在她嘴裏。
阿若!祝子安在心裏喚到,爬過去試圖牽她的手,想叫她別怕。可誰知這一靠近不要緊,口中那隻甲蟲更不安分了,在他口中左右亂撞,終於安分時,便死死抵在牙後,幾隻腿扒住牙,怎麼也不肯放開。
上官文若也覺得愈發難受。那蟲子縮在上頜,隱於牙後,不住朝前頂,似乎要將她引向什麼地方。
可她力氣小,拗不過這倔蟲子,隻好由它牽著自己走,恍惚中已有些痛了。走了幾步,痛感愈發強烈。那蟲子猛地用腿一擊,忽然朝前撲去,正讓上官文若跌在地上。她閉上眼,強忍著痛,單手攥拳,單手撐著地麵。
也不知道這痛什麼時候是個頭!
她想喊“師父”,可又喊不出。一旦張嘴,萬一那蟲子落入腹中,還不知要遭什麼罪。
手在地上緩慢摸索著,像隻隱於草叢中的遊蛇,徐徐前行,不敢聲張。先是抓到些石礫,堅硬冰冷,攥在手中以痛止痛,直到把手劃破了,那痛還不依不饒。她隻好又將石礫放下。
張開手,身子一虛,又將手無力地按了下去。所按之處,絲毫不像是地麵。
是師父嗎?她想。快速地按了幾下,將五根手指摸得清清楚楚。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五根手指驀地向內一收,像隻淩空布下的網,將她的手牢牢扣在下麵。那些平素寧死不屈的骨氣,全都不見了。
她緩緩睜開眼,模糊中閃現過一個影子。那個直麵她而來的影子早有預謀一般,一下子遮住了她的臉。
霎時間,晝夜永暗,四時廢止。她未屏住呼吸,卻早已喘不過氣。
上官文若第一次覺得自己遲鈍。
二人凝滯許久,一動也不敢動。口中的蟲緊緊貼在二人牙關,似要越壁而出與對方相認。
他們都明白,或許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張開口,讓這對蟲子出去。
可要如何張口呢?祝子安心想。此時已是情難自持,若是再張口,不是要釀成大禍嗎?不可。她是阿若。我怎麼能……
僵持許久,二人額間都冒了汗,精疲力竭,可那對執著的蟲子卻仍不罷休,非要黏在一起不可。
上官文若不知何時麵頰已有些泛紅。這場麵……即便這裏沒有外人在,也是尷尬地要命。與其在這裏難堪,還不如冒死一搏。上官文若再等不下去,用舌頭將蟲一卷,強行吞咽幾口,終於讓它跌落腹中。
二人立刻分開,分別跌倒在地。祝子安隻覺自己口中的蟲子忽然沒了力氣,又要順著喉嚨進入腹中。連忙又用舌頭壓住。可這次,這蟲像是下定決心,奮不顧身朝喉嚨跌去。祝子安耐不住,竟也將它吞了下去。
“是蠱毒!”祝子安自言自語道。雖不知道是什麼毒,可這東西與先前平恩銘禦蠱時用的大蟲子們差不多,應該沒錯。祝子安跑到上官文若身邊,剛要扶她又見她躲開。
“別過來!”上官文若大喊,眼神像把刀子,那股銳氣像要把方圓百裏所有活物都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