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順著斜坡翻滾,而我在車內翻滾,就像被裝進了紫金葫蘆一樣,頭昏腦漲,欲火焚身。乒鈴乓啷的聲音落定,我胡亂卡在車內,有意識卻怎麼也動彈不了,額頭上流淌出條條鮮紅的血跡,經過眼角,視線一陣接著一陣模糊。僅接著,我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聞到了汽油的味道,以及引擎蓋中散發出的灼熱氣息。
轟一聲。車前一股火赫然燒了起來,火光照亮黑暗,也照醒我昏昏欲睡的意識。我拚命地掙紮,抓住方向盤努力地往上挪,可下半身被卡得太死。煙霧從排氣管裏灌進來,嗆得我拚命咳嗽。我用手肘,碰碰幾下把門給推開。
汽油流淌到火苗處,呼啦啦,我被圍在了火圈中。我扒拉在地麵上,垂死往外爬。朝著上方馬路呼喊救命。可是在破曉前,夜的終點站,哪兒會有車經過。火越燒越大,我放棄掙紮,接受即將在爆炸中死無全屍的到來,卻又不甘心地揚天大喊:天亡我也。
此刻上方有車燈,車子急刹停下的聲音,於是我又拚命的呼喊起救命。一個女人手持鐵棍依著斜坡滑落下來。是何君玲。她將手裏的鐵棍深入車廂內,用力撬開卡住我下半身的黑匣子,我咬牙,在一塊堅硬的塑料片切割下,取出了一條腿,一道口子足足有半米長。
“快。”何君玲扔掉鐵棍,將我的手臂拉到她肩上,把我拖拉了出來。剛到馬路上,車子轟隆一聲爆裂開,一股強勁的氣流將我們衝趴在地麵上。
我的左腿被縫了整整一百多針。那線在血肉中攀爬,就像百足的蜈蚣,看著就令我心裏發麻。郭哥他們得知我險些丟了命,趕往醫院問長問短。李天成火爆的脾氣總是說:“哥哥,你快說是誰,我特麼這就帶人去做了他。”
我哪裏知道是誰,但大概是哪些人我還是清楚的。何君玲突然趕到,她一定清楚具體是誰。可是她什麼也沒說,送我到醫院後就走了。顯然她覺得我知道了也是枉然,那應該就是她的老板江恒青了。
就此看來,我如今的地位仍不能與江恒青匹敵。我說:“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們都回去看好公司,以防有人趁我不在前去生事。”
他們離開後,江恒青帶著幾個跟班來到醫院,身旁自是少不了何君玲,除了何君玲江曉曉也來了,這令我十分費解。江恒青命人把水果籃放在床頭,旁邊人又給他拉了條凳子,江恒青坐下,說:“怎麼樣,好些了嗎?”
不是來看我死沒死的?更不像是他做的。
我就嗬嗬笑,說:“謝謝哥關心,已經沒事了。”
我是故意又喊他哥的,但看他的反應,他竟欣然接受了。他說:“那就好,我特地把曉曉接過來照顧你,好好養傷,回頭有幾趟貨交給你去安排,曉曉,還不快給王總削個蘋果。”
江曉曉不動聲色,走過去拿起蘋果就削。我的視線隨同江曉曉的一舉一動,她卻一眼也沒有看我。
“放心,塗明義那邊我會給你打掩飾,我們走。”江恒青起身帶人離開了。何君玲帶門的時候特意多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向我透露什麼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