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摘下棉帽抹了一把汗水，把手裏的推雪板扔到了地上，這時他看到二營副營長黑著臉，站在營站門前的台階上指手畫腳的在和三位連長說話。他忙把棉帽重新戴好，然後來到正在掃雪的營部文書身後，拍了一下對方的後背，說：“哎，二營副營長這個‘棉褲腰嘴’到咱們營裏來比劃什麼玩意兒？”
文書有些不開心的說：“以後二營副的外號你可別在叫了，他現在是我們營長了。”
“什麼！”胡亮頓時把眼睛給瞪大了，一把揪住文書的胳膊，又大聲問：“你剛才和我說什麼？他是我們營長，怎麼回事呀，咱們營長呢？”
文書的眼圈兒有些發紅，有些無奈的說：“咱們營長已經調走了，大清早就和他辦完了交接，二營副現在卻實已經是我們的營長了。”
“你別給我繞彎子說廢話！我是問現在咱們營長到哪裏去了？為什麼調走呀，他走還不和我們告別嗎？你小子不是在這兒扯淡蒙我呢？”胡亮有點不太相信文書說的話。
文書聽胡亮這樣說有點生氣，他一下子甩開胡亮的手，然後接著低頭清理積雪。胡亮上前抬腳踩住了推雪板，十分著急的說：“你這個新兵蛋子幹什麼玩意兒！我問你話呢，你到是說呀，咱營長呢，他現在在哪裏！”
“你衝我急啥呀，我騙你有什麼用！”方天生氣的把手裏的推雪板扔在了地上，流著眼淚哭著說：“咱們營長走了……剛才我看到他走出部隊大門了，你現在就是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胡亮還沒等文書把話說完，撒腿就往營門方向奔跑。營門口站崗的兩名值勤哨兵讓他停下出示請假條，胡亮卻象一陣旋風般從哨兵身邊衝了出去。山路上一串整齊的腳印和兩條車痕同時伸向遠方，胡亮為了能見上方天勇他加快了速度，在衝跑過山口轉彎處之後，他驚喜的看到了方天勇的背影，還有停在路中間的汽車。
方天勇還有十幾步的距離，馬上就要走到汽車前了，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喊：“營長！”聽出是胡亮的聲音後方天勇停下了腳步，但是他卻沒有回過頭來。
胡亮喘著粗氣停下了腳步，望著方天勇的背影，問：“營長……你，這是……真的要走嗎？”
方天勇緊皺著眉頭靜靜的站著，他現在不敢回頭看自己的士兵一眼，而且也找不出合適的語言來回答，所以隻能用沉默的背影來回答。
“營長，你真的要扔下咱們營……是有什麼事發生嗎？營長，你怎麼不說話呀，你……你難道要急死我嗎？”胡亮說著一把扯下了自己頭上的帽子，頭上的熱汗騰冒著白氣。
方天勇再次抬邁起如灌鉛般沉重的腿，又開始走向了汽車，他的手剛剛握上車門，胡亮又在他的身後大喊：“營長！”方天勇猶豫了一下兒，但是他還是猛的拉開了車門。
“營長！營長，還有一個月就要複員了，你就不能送退伍返鄉的兄弟們一程嗎！”胡亮的眼淚緊緊的含在眼裏，隨時都會奔湧而出。
方天勇現在不能聽胡亮的任何話了，因為每一句話都會象刀一樣插在心上。他抬起腿坐進了汽車，低聲說：“開車。”司機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方天勇馬上又大聲喊：“開車！”
胡亮看著方天勇重重的關上車門，看著汽車慢慢向前開動，眼淚終於流從他的臉上流淌了下來，他象瘋了一樣追了上去，大聲叫喊著：“營長，營長！你為什麼走，你為什麼拋棄全營的兄弟！營長……”
汽車在向前加速度，黃國強透過後視鏡看到胡亮在瘋狂的奔跑，他突然認出了這名戰士，大鬧禁閉室要把方天勇帶走的就是他。黃國強剛想喊司機停車，但是看到方天勇臉上的陰沉與痛苦，他忙又止住了。
飛速旋轉的車輪把積雪卷揚起來，灑落在胡亮的身上，但是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快速的跟跑在汽車的後麵，邊跑還邊揮著緊握在手裏的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