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玳雪白色的鬥篷像是行動著的一捧雪,讓人一見就忍不住發冷,可她自己倒恍若未覺一般,給林起寒的靈牌敬了一炷香。
她在宮中捱了許多日才等到伯府的消息,知道林起寒的死訊,心驚之餘還是擔心薑翊,不過今日來看,薑翊除了憔悴了一些,倒是談笑如故,不像是過於傷心的樣子。
“你這樣,會讓他們笑話,你不敬不孝的。”公主上香之後,薑翊便帶著她到披綠閣作客,兩個人在院中石桌前著話。公主臉上也有一抹慘烈之色,她自己的嫡親哥哥前幾日剛剛死於一場譴,又哪裏會好過呢。
薑翊皺了皺眉:“可我與這個表哥,幾乎沒見過幾麵,也就難過了幾,我又不會裝作傷心……”
她本想請公主下座,可公主好潔,哪裏又會在這樣冰涼的石凳上委屈將就,她幹脆不提請公主坐的事情,兩個人站著話。
“也對,你年紀,哪裏會裝得傷心呢?”幸玳今日的心思不在,倒也不在意坐著站著這般節,“你本就是這個活潑開朗的性子,倒虧我還為你擔心了。”
薑翊伸手握住幸玳的手:“你沒事吧?”
幸玳微微低頭,眼淚順著臉頰就流下來:“你和我,一個要裝作傷心,一個不敢傷心。”她微微歎氣,“他們最好的戲子在蘇州,我看最好的戲子分明就在皇宮。”
薑翊攬住她,也不知該什麼話用以安慰。
“千萬別安慰我,我本沒那麼傷心,你一安慰,反倒更傷心。”幸玳強顏歡笑地抬了抬嘴角,“隻是母後,身子徹底不好了,每日湯藥吊著,不知多久才能有點起色。”
薑翊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公主記得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們同在萬壽殿宴飲,東宮忽然驚一響,火起了一夜才撲滅,東宮附近的數間宮殿也被燒毀,死傷快要百人,真是……好慘烈的一日。”
薑翊皺了皺眉:“近百人?”
“是啊,起來也真是古怪的很,永安伯府,竟隻有林公子一人……”幸玳自覺不妥,隨即道,“真是可惜。”
薑翊看著她:“可惜什麼?”
“下人死了便罷了,死的竟是公子,難道不可惜?”幸玳不解薑翊為何忽然揪住她此話,認真地解釋。
薑翊不由啞然,許久才慢慢地重複道:“下人死了,便……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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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忌下了車輦,長公主府門口迎上幾個侍婢廝,恭謹行禮道:“公子回來了,長公主也剛從宮中回來,若公子回來,請公子先去後苑。”
蘇忌默默地點頭,將素色的鬥篷卸下來,立刻就有人殷勤地替他拿著,心地引著路。
蘇忌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回來了?”長公主端坐與主座之上,笑容卻多少透著幾分不悅之色,像是積壓的怒氣即將噴薄而出。
蘇忌不以為意,行禮如常:“母親大人安好。”
“我自然安好。”長公主微微抬手,屏退眾人,“倒是你,如今越來越有能耐了。”
“兒子不懂母親的意思。”
“你好威風啊,今日與貴妃茶敘,我都料想不到,我的兒子,竟有如此精熟的算計,膽敢對永安伯府的世子下手!若非蘇貴妃記得夢知這個名字,隻怕我們,全要被你耍的團團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