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薑紅籬持著九節鞭將那些前來辱罵不休的百姓趕走的。
薑翊站在容遲身前,一直勉力為他阻擋那些根本傷不著皮肉的東西,可砸來的東西越來越多,以至於她手中一把長劍竟也漸漸支撐不住,連她自己的衣服上,頭發上都染上了汙穢的雜物。
薑紅籬聞聲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越戰越勇的百姓和漸無抵抗的薑翊,以及她身後坐倒在地的容遲。
她的一手長鞭一向虎虎生風,最能震懾旁人。那些百姓節節後退,而薑紅籬追著他們直到徹底將他們趕出了營帳。
薑翊轉過身,看著這般有些呆滯的容遲,有些慌張地開口道:“容遲,容遲,你瞧一瞧我!”
他的頭發也因為方才的抵抗出招略有些亂了,臉上汙穢一片,顯得有些礙眼。薑翊忍不住伸出袖子,將他臉上的汙穢抹掉。
他看上去仍是這般清俊的少年,底下萬般風竟都不及他眼角眉梢半點容光。可薑翊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眸晦暗一片,哪怕晨曦已露,仍沒有半絲光亮。
他抬起眼,看著薑翊,聲道:“我,活著,是不是錯了?”
這話的薑翊心裏一酸,竟有些害怕看到容遲的目光:“沒有,你什麼都沒做錯。”
“我什麼都沒做,可卻害了很多人。”容遲的眼眸裏霧蒙蒙的,像是看不清的沼澤,“可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補償他們。”
薑翊終於抑製不住全身的顫抖,猛地一傾身,將容遲緊緊圈住,像是護著時候護著竟兒一樣地護著他,她一邊搖著頭一邊掉眼淚:“不是你錯了,容遲,錯的是他們,錯的是這個早就爛透聊世道。”
她不知道她怎麼能讓容遲知道,他一點都沒有錯,一丁點都沒櫻
“他們恨我。”容遲的下巴抵在薑翊的肩頭,維持著被薑翊圈著,他臉上的神情像是個孤立無援的孩子,“我一心護著的人,都恨我。”
“他們恨你,他們不信你,因為他們蠢,他們是傻子。”薑翊繼續搖著頭,“總之跟你沒有關係,容遲,我知道你,你是個好人。”
誰都可以是壞人。
可你不是。
你是底下最好的那個人。
他們兩身汙穢,跪在塵土飛揚的土地上,艱難地相靠。
容遲不知道被薑翊圈了多久,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有多不妥,想要掙開的時候又放棄了。
這個時候願意給他這點溫暖的,竟然是他以為心最冷的人。
他終於開口:“薑翊,放棄吧。”
薑翊全身一僵:“放棄什麼?”
“放棄做跟他們一樣那般裝模作樣冷血冷心的瘋子,放棄不敢讓自己再有一絲期待的性子。”容遲終於推開她,與她對望,“放棄,你臉上那層麵具。”
薑翊一時間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倒流而去,讓她感覺自己的頭漲得快要裂開一般,有些慌不擇言地道:“容二公子以為自己是誰?竟來隨意指教插手我的人生?”
容遲依舊平靜地瞧著她:“我是容遲,你的,我是你的朋友。”
薑紅籬趕完人之後,回到營帳,看到薑翊和容遲兩個人跪在地上,皆是一身的汙穢,忍不住道:“地上那麼髒,你們跪著做什麼?互相拜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