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微微晃了晃,隨即靠近了兩步:“你是,薑翊?”
的確是薑紅籬。
可她就在靠近湖心亭的時候就停下了,仿佛在湖心亭內的薑翊是個怪物,靠近便會被連皮吞下。
“你怎麼了?”薑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往前應了幾步,卻看見薑紅籬連連後退了幾步,似乎是害怕自己會再跟她什麼話,便急促地要離開。
薑翊忍不住開口阻止她:“薑紅籬,如今見了我,都不願跟我一句話嗎?”
薑紅籬的背影微微頓住,許久,轉過眼來盯著薑翊,:“多年未見,你一切如舊,這是好事,隻是與我無關。”
薑翊愣了愣。
“我當日放你走,已經是對我父母,家族,信仰的背叛,這麼多年,我都深受折磨。”薑紅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今看到你回來,是好事,因為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一起上過戰場的……”她到這裏,猛地梗住,神情很是複雜地抬眼看向薑翊,“如今,雖知道你不會聽,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容遲已經不是從前的容遲了,不要跟他混在一起,也不要聽信他的辭……”
薑翊看著薑紅籬,忽然在想她會不會是誰假扮的:“你在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知道你想,我不是你認識你的薑紅籬了,同樣的,容遲也不再是你認識的容遲了,他如今蟄伏暗藏,都是為了……”
“得對,唯一沒變的人好像是我,可我為什麼沒變呢?”薑翊幹脆打斷了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哦,因為我是死人來著。”
她挑起眉,鋒利的眉眼在這一刻展露無疑:“我們都曾聽過別人口中的自己,我在別人口中,不也是好吃懶做,跋扈飛揚之人嗎?若你還覺得我會聽信人言,不免真了一些吧?”
薑紅籬依舊看著她:“早知道你不會信,是我蠢了,忍不住來勸你一句。”
看到這個樣子的薑紅籬,薑翊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微微安心了,她還是像從前鋒銳而明亮的樣子,仿佛十年的日月在她身上真的格外優容,雖然將她打磨的稍稍穩重了一些,可卻依舊沒能改變她內裏的一腔孤勇。
想來,孤宗也對不錯。
“我見過世人最毒的樣子,他們追捧的善,一貫便是泯然眾人。他們唾棄的惡,到底就是與自己不同而已。我做眾生令之主那麼多年,不僅是隻在躲斥鬼門,我也是在躲其他庸庸碌碌,等著用我的血來祭的世人罷了。”
薑翊挑起嘴角:“世間善惡,除了我自己認定的,誰了都不算。”
薑紅籬被她這句話堵了所有路,進步的退不得,隻是尷尬地站在原地,許久,才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微微歎了口氣:“若能一直活在你這個年紀,倒還不錯。”
她轉身,準備離去。
薑翊又喊住她:“還是多謝你來告訴我吧,我知道你一向不善閑事,想來,是真的把我當成朋友的。”
薑紅籬轉過眼,深深地望了薑翊一眼:“你錯了,我們不是朋友。”她的眼瞳裏是偌大的空洞,“薑翊帶著逆賊出逃,隕落山崖,離家叛國,自然不是我的朋友。你,這個來曆不明的人,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