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黯淡,卻聽見容遲的聲音:“難道你以為,是什麼人都能跟我站在一邊嗎?”他微微冷笑,“守好你的家人,過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真的不必再操心了。”
孤宗憂心忡忡地看了自王妃一眼,心翼翼地:“紅籬,回去吧,外頭露重,你又怕寒……”
薑紅籬依舊立在那馬車外許久,才甩了袖子,快速離去。
孤宗回到剛才薑紅籬立身的地方,聲道;“城門口以南一裏,有一個高門顯貴門中人私相授受,傳遞消息的門洞,除了我們掌家人,並無人知曉,眼下,城中尚未宵禁,你若不願驚動了人,可以帶著薑翊趕緊離開。”
容遲的聲音不乏驚訝:“你這是?”
“不必感謝我,更不必疑我,我不過是為了你他日若成江山之主,我涼山王府依舊能保今日富貴,更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不告訴你,你也有別的法子出去,隻是別的法子,渭水會更亂。”孤宗的聲音擲地有聲,“我自幼渭水長大,這裏的一草一木,黎民百姓我都愛極,渭水已經亂了許多年,不可再繼續亂下去了。”
孤宗走了之後很久,薑翊的聲音有些弱弱地想起來:“他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話了?文縐縐的?”
容遲一直沒有感覺依在自己心口的薑翊醒過來,此時忽然聽見她話,倒是驚了一下:“你都聽見了?”
“你也沒避著我,我是睡著了,又不是死了。”薑翊閉了閉眼,笑意輕微,“容二,你什麼時候娶我?”
顯然是把他方才的話全聽進去了。
容遲微微苦笑:“無媒無聘,現在,我拿什麼娶你?”
“你知道我並不在乎這些。”薑翊正起身子,認真地看著容遲,“是你在乎,你自幼桀驁,什麼禮數尊卑都不放在眼裏,可你的心,卻是最循規蹈矩,一點點都不肯逾越。”
容遲聳了聳肩,繼續苦笑:“再不肯逾越,反都造了。”
薑翊垂著頭,微微歎氣:“容二,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她知道他不想,所以也不想問,可是事到如今,她覺得或許隻有知道了他是如何熬下來這十年的,才能徹底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容遲似乎隻是微微猶豫了一下,便用很清淡的口氣道:“就你猜到的那些。幽囚,鞭笞,放血,被所有缺做瘟神。或許,比你猜到的好些,畢竟我皮厚,不怕疼。”
他這樣輕鬆的語氣,可薑翊白日竟發起抖來。
“可我一點都不難受,因為我在等你回來。”容遲輕輕地笑了笑,“我想到或許有一日你會回來,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薑翊鼻尖一酸:“可是……你為什麼要降呢?”
“當時身子不好,並不能做好一軍統領,何況,若要召你回來,必要到你殞身之處,親自招魂,集骨,缺一步都不可以。”容遲垂了垂眼,“皇帝親審我,我便亮了身份,告訴他若我想要他的性命易如反掌,可我不會這樣做,隻要他肯容我一命,我便永遠寄身囚牢,不問世事。”
在牢獄中這些年,他隻是虔誠地一日日剜著心頭血。
薑翊不忍再聽下去了:“你……”
“可不用心疼我。”容遲又輕輕地笑起來,“我如今,可是不能再得意了。就連我當初,也是高心,從沒有過一日覺得熬不下去的。”
薑翊忽然就不知道怎麼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