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姆媽顫抖的手放到了我後背上,喉嚨裏的那種嗚咽聲更明顯了。
我是一肚子疑惑,可還沒等我開口,就聽到姆媽顫抖地說:“這不是你父母刻上去的,而是……而是你的姥姥啊!”
“我姥姥?你……你咋知道的啊!”
這一刻輪到我疑惑了。
“因為……因為我就是你姥姥啊!這生日……就是我刻上去的……”
這一聲猶如驚天霹靂啊!我渾身一顫,腦中瞬間亂成了一片。
我回過頭時,姆媽已經泣不成聲。
“你是我姥姥?我姥姥?”我重複了兩遍,心裏一時還接受不了。
“我……我就是你姥姥啊!”
此時在我麵前佝僂著腰的人可不再是一寨之主,不再是受人敬仰畏懼的姆媽,而是一個年老力衰的普通老太太。
“你咋……咋會是我姥姥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被驚慌和難以置信充斥著大腦,慌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小振啊!這就是造化!一切都是月亮女神的安排。”
說著姆媽(之後我應該稱呼為姥姥),拉著我坐到了那張巨大的黑椅子上。
她把兩塊圖案擺在腿上,用手輕輕的撫弄著,好像這圖案隱藏著一段前塵往事。
“你媽媽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啊!可惜……”
我這一天頭又大了,本來耐著性子是想知道姆媽咋就是我姥姥,誰知一開口扯到我媽身上。關於我媽,我一點概念都沒有。
“我媽?她……”我小聲問。
“這圖案就是你媽當年繡的,那時候她不過二十歲,馬上就要成為我的接班人啦!可惜啊!”
姆媽的聲音逐漸平緩了下來,思緒也像利箭一樣穿梭到了十幾年前,那個秋末冬初的時節。
那一年按照寨子的習俗,需要招納一名“插門婿”,可巧的是一下子選中了兩個。
這是兩個從大城市來寧夏來的知青,文質彬彬,滿腹經綸。
按照這幾百年的習俗,這兩個小夥子要在兩個月內,在三十幾個年輕女孩身上“播下種”。
其中的一個男青年很配合,每夜都不辭辛苦,和姆媽派去的女孩顛鸞倒鳳;另一個是個強脾氣,說“沒感情不談性!”
說來也巧,當時寨子裏有個女孩也勇於打破村規,沒有按要求和那位男青年相會,其實這也沒什麼,畢竟每一代裏,都有幾個終身未育的。
這個女孩就是姆媽的閨女卓雅。
可更巧的是,他倆竟然相愛了,還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行了周公之禮,而且卓雅還懷孕了。
一個月後,姆媽知道了這件事,簡直是大發雷霆,不過念在是自己的閨女,還是對她網開一麵,可決定用“萬蠱腐心”的殘忍手段處死那個男青年。
所謂的“萬蠱腐心”算得上寨子裏最殘忍的幾種懲治手段之一,就是在人渾身塗滿一種特製的液體,然後倒上一些紅頭蜈蚣。
這些蜈蚣極善於鑽洞,它們一聞到那液體的味道,就會沒命的向裏鑽……
設想一下你會看到怎樣的畫麵!
無數的紅頭蜈蚣,從人的頭上、臉上、背上、肚子上、四肢上,鑽進皮膚,那人一定疼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
最後,所有的紅頭蜈蚣都鑽到了人的體內,皮膚上會有許多小孔向外淌血。
蜈蚣在這人的體內橫衝直闖,直到這人活活的在疼痛和恐懼中死去。
按照玉女寨的規矩,村裏有孕婦時,是不能殺人的,於是他們就一直關著這個男青年,等待孕婦們產女。
另一名男青年經過兩個月的“辛勤勞作”,身體已經嚴重透支,病了一段時間後,便撒手人寰了。
其實這也是村子的規定,那就是無論“插門婿”能不能完成任務,最終都得死。
八個月後,村裏的三十幾個孕婦陸續的傳來了喜訊,都是清一色的女娃子,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等到卓雅生產後,全村都傻眼啦!因為她竟然生了一個男孩。
要知道玉女寨已經有幾百年沒誕生一個男娃啦!
究其原因,都是從小在村裏長大的,喝一樣的水,吃一樣的飯,卓雅咋就生了男孩呢?最終分析原因在於那小夥子身上。
她們判斷這小夥子不是一般人,至少身體裏暗含著特殊的東西。
這孩子的生日也特別,竟然是七月初七,在苗族裏,七月初七是個神聖的的日子,這一天出生的人也不會是一般人。
一時間,姆媽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按照古規,應該準備“萬蠱腐心”了,可至少有一半的人卻站出來反對,他們的理由是:很多不合時宜的村規應該改一改了,而且幾乎所有人都喜歡這個男孩……
作為男孩的姥姥,當時的姆媽也左右為難,但身份擺在這裏,總不能帶頭違背村規吧?
誰知這時候,卓雅耐不住了,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偷著放出了那個男青年,兩人抱著孩子偷偷著離開了古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