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唐·李賀《南國十三首其五》
縱觀前朝曆史,主要還是隋朝的經驗教訓,自古皇太子立嫡不立幼。一旦突然換掉嫡長子改立他人,必然國運動蕩,隋煬帝楊廣就是最好的反麵教材。
所以經過慎重考慮,李世民終於做出了決定,不改變太子人選,仍然支持長子李承亁。為了讓朝中內外官員,甚至自己的這些兒子們都領悟到自己的決定,李世民決定任命魏徵為太子太師一職。按大唐職官製度,太子太師為三師之首,也是大唐官員名譽上最高職位,官階正一品。
不過對於這一次任命,魏徵並不想接受,因為自己已經是六十三歲了,身體狀況不佳,的確是心有餘力不及,並且將這樣的理由轉呈李世民。
可能這是魏徵一生之中唯一一次拒絕李世民冊封的官職了,對於這樣的請求,李世民實在是不能答應,下達詔書:“漢之太子,四皓為助,我之賴公,即其義也。知公疾病,可臥護之。”——這裏麵需要解釋,因為涉及到一個和當前局麵很類似的曆史案例。
當年漢高祖劉邦打下漢朝江山,同樣也是冊封自己的長子劉盈為太子,不過日後卻鍾愛於另外一個小兒子趙王劉如意,朝中也是鬧的沸沸揚揚,忙著站隊伍,連開國功臣也被卷入其中。對於這樣的情況,劉邦的皇後,也是太子劉盈的生母,呂後找到了張良,張良可是西漢建國第一功臣,中國曆史上最有名的謀士之一,這位張良給呂後出了一個主意,讓呂後派人請四位白發老者出山,擔任太子劉盈的師傅。這四位老者是劉邦非常看重的學者,堪稱當時天下學術界的泰鬥,具有很大的影響力,劉邦一直想請他們出山輔佐自己治理江山,結果一直請不動,讓人很失望。可突然間發現,這四位夢寐以求的學者竟然就在太子身邊擔任師傅,激動過後,就明白了,太子劉盈在天下士大夫中的名聲和威望地位已經牢固,不應該再改變,否則國本動搖,因此之後,再也不動換太子的念頭。
現在,在李世民眼中,魏徵就是這四位老者的化身,身居高位仍然兩袖清風,麵對帝王始終保持盡忠諫言的品行,堪稱大唐官員的典範。所以請魏徵擔任太子太師就是為了鞏固太子李承亁的威望和地位,並斷絕朝中官員和兒子們的各種邪念。而魏徵的身體狀況,李世民也是清楚的,並不需要魏徵在東宮親自教導太子,隻需要答應擔任這一職務就可以了,哪怕是臥床在家休養身體都行。
對於自己老板如此真誠的要求,魏徵還能說什麼呢,隻能無奈接受。因為這已經是魏徵最後一次為李世民辦事了。
不過到了貞觀十七年正月,魏徵的健康已經惡化了。李世民派出內侍前往魏府看望,這座府邸就在今天西安市蓮湖路革命公園南邊體育館附近,位於太極宮正南門承天門的東側,從此門出來一直向東出了延喜門就到了,其實距離不遠。內侍快去快回,但帶回來的消息就很不好,魏徵大人的病情恐怕無力扭轉,魏大人家中過於寒酸,連正屋都沒有。李世民立即下令工部、將作監停止修建宮中一處殿堂,將材料全部運到魏徵府上,為魏徵緊急修建一座正室,而且必須在五日之內完工,否則提頭來見。
進入二月,魏大人的病情更加嚴重,李世民趕緊帶著太子還有一位小公主從太極宮前往魏征家中探望回顧十六年的共事歲月,不勝感慨,君臣兩位都是淚流滿麵。李世民終於問了一下魏徵,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
魏徵對李世民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翻譯過來就是,身後無所牽掛,隻是擔心兒子的婚事啊。因為李世民之前已經答應將自己最心愛的小女兒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徵的長子魏叔玉,但並沒有完婚。因為這個衡山公主可是長孫皇後的幼女,出生於貞觀八年,現在隻有九歲而已,還沒有到出嫁的年紀啊。所以,聽到魏徵這樣說,李世民趕緊拉著小女兒給魏徵看看,這就是你們魏家未來的長媳婦,放心吧。
數日之後,李世民半夜夢見魏徵,一覺醒來,內侍來報,魏徵病逝,也算是心靈感應吧。
貞觀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大唐特進、太子太師、知門下省事、鄭國公魏徵病逝,時年六十四歲。
大唐一代最為有名,不,也是中國曆史上最有名的諍臣走完了他六十四年的風雨人生之路,不過不用遺憾,因為這是一段可以流芳萬世的歲月,日後在所有朝代的書籍、典故、詩歌等等文學作品中都將加以歌頌讚美。人生得此,亦可含笑矣!
《舊唐書》評價:“智者不諫,諫或不智。智者盡言,國家之利。鄭公達節,才周經濟。太宗用之,子孫長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