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渢眼底陰翳片刻:“不會的。”
容渢語氣篤定,倒是讓印夫人愣了一下。
“印澧從始至終隻會是不歸山的小公子,況且夫人舍得下印澧。”
印夫人眉眼微動,似笑非笑道:“就怕我們不許,他們轉去求了陛下。”
容渢冷笑:“如今容王府搭上了三皇子這條船,陛下有心製衡兩位皇子,不會應諾容王府的,即便為著母親一事,印澧會與容王府有隔閡,可陛下更擔心的是,不歸山會成為三皇子身後的助力,三皇子權勢一旦坐大,二皇子難以製衡後,危及的是陛下的皇權。”
容渢目光如星點,清明幽深,她嘴角噙著一絲細密的冷嘲:“這是陛下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容王府去求,陛下隻會說是家事,不好太多幹涉。”
印夫人步伐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盯著容渢。
容渢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勾唇笑著:“夫人不妨試上一試。”
印夫人略微有些感歎:“你若為男子,這朝廷之事怕是也要在你手掌之間翻手微雲覆手為雨了。”
容渢漠然搖了搖頭,卻是什麼也沒說話。
印夫人陪著容渢去裴氏院子,一進屋子便覺得彌漫著一股將死之氣,眉頭不由輕輕皺了一下。
裴氏如今的身子跟強弩之弓一般,杜太醫前來看過,隻道:“就是最近這幾日的事情了,還請早作準備。”
裴氏一生孤苦,及笈出嫁離家千裏,高嫁入侯門,卻是丈夫薄幸,外室陷害,兒女與她相離多年,如今重病纏身,死卻也成了她的一種解脫。
裴氏今日強撐著身子,讓著林媽媽扶著她下來走了走,不過才動了兩三步,就出了一身冷汗。
裴氏咳嗽兩聲後,虛弱道:“一輩子,都被困在容家那座籠子裏,好不容易能見不歸山之景,我怎麼能不去見見。”
印夫人輕聲上前扶住她:“夫人興致這般好。”
裴氏見著是印夫人,有些手足無措,她當了十多年的侯爺夫人和數月的王妃,可沒有幾日享受到這個身份給她帶來的快樂,她覺得自己骨子裏還是那個商戶裴家的小女,見著印夫人卻生出一絲自慚形愧的心思。
又見著身後站著容渢,神情一頓,笑了笑:“我有話想與印夫人說,你和林媽媽先出去。”
林媽媽與容渢退出去後,印夫人扶著裴氏坐下,裴氏拿著帕子捂在嘴上重重地咳嗽幾聲後,緩緩了氣息道:“夫人我是個沒有福氣的人,過幾日渢兒從不歸山出嫁,還請夫人幫忙梳妝,送我這可憐的女兒一程。”
印夫人有些詫異,見著裴氏神色哀求,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張了張嘴道:“你是她的母親,她望著是該是你送她出嫁。”
裴氏苦笑著搖了搖頭:“如今我是個下堂婦,身份終是晦氣,她要出嫁,闔該歡歡喜喜,日後平平順順的。”
印夫人啞然,知曉裴氏一番慈母之心。
這幾日,裴氏已知自己大限將至,總是會回想起從前的事,卻是有些事情都已經想通了,她與印夫人絮絮道:“我一生他們,澧兒就被人狠心丟棄,愛惜仇人女兒十多年,卻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冷如冰霜……”
“渢兒及笈那日,我知曉真相,去禮上大鬧,可渢兒為了我這個母親,卻是折了一身驕傲求我……”
說了許久,裴氏卻是沒有撐住困意睡著了。
印夫人頗為感慨,喚進了林媽媽,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晚間裴氏醒過來一次,容渢正巧在,她聲音有氣無力,還是淺淺笑著道:“我若死了,將我火葬了,送去濮州。我一輩子都被困在容家,不想死了還被埋在地下,什麼也看不見。”
容渢沉沉地咬著牙關,眼底升起一抹陰森之意,她道了一句“好”。
臨出裴氏院子後,她望著沉寂的夜色,她不怪容王府對她無情,可她恨容王府將她母親折磨成這個樣子,他們想要的,她會一點一點將它們打碎,看不見希望了。
果真第二日,容王府當真來了人,來的人還是容王爺和戚氏兩人。
容渢如今不宜出麵,印夫子和印夫人兩人更不願出來應付,所以隻有郭媽媽一人在前麵會客廳裏,與兩人周旋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