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西方聖所亂成一團吧,畢竟亂的不是這一個地方。
寧坤宮在皇後殯天那日走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才被撲滅。大婚時慶典的煙火還沒散去,皇宮中又飄上了一層新的陰雲。
前皇後被燒得屍骨無存,大元朝百官對年輕的皇帝有了全新的認識,一群群噤聲不言,不知所措。
他們都在等著,等上頭,等外頭。
“老師,這可如何是好,那邊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被問的老人端坐亭中,手執白子,沉吟不決:“早知道老夫不逞強,要執黑先行了。”
執黑的年輕官員焦急不安:“那,重開?”
“事已至此,談何重來。”老人道,“繼續下吧。”
“可學生已經贏了。”
“話可不能亂說,老夫若是拚死一搏,尚有一線生機。”
年輕官員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無奈:“那您便落子吧,我陪著便是。”
“還有一個辦法。”
“哦?”
老人忽然大袖一擺,所有的棋子被盡數掃落到地上!
“老師!”年輕官員目瞪口呆。
“你又不是認真和老夫下棋,老夫又何必跟你認真?”老人似笑非笑,“罷了,既無心,那便不下。”
“老師,學生實在著急……這西方聖……”見老人閉目,年輕官員頓了頓道,“那兒一貫驕橫跋扈,聖女封後後更是……如今居然會沒反應?莫不是傻了?”
“從來被供著捧著,突然被抹了脖子,自然要傻了。”
“您說他們會不會知道是皇……咳,是謀害?”
“那要看那兒信不信。”
“哎,他們歲貢還在的路上,南方水災,他們的江南分部剛允諾開倉賑濟,這現在一弄,國庫本就空虛,這擔子想來定會壓在老師身上,可巧婦怎可為無米之炊?”
“就是因為凡事都依賴那兒,皇上才會對那兒恨之入骨。這類話,以後休得傳出去了。”老人道,“就是可惜了先皇後,哎。”
年輕官員聞言,神色愈發晦暗:“先皇後,她……哎。”
西聖女入朝,封後,兩場大典他都在場,那女子絕代芳華,氣度雍容,眉目間皆是看透萬物的通透,讓人見之忘俗,不敢有絲毫褻瀆之意。
多少年輕官員曾於夢中為她輾轉,卻不料再見已是一抔黃土。
老人看著自家弟子失魂落魄的樣子,感慨的歎了口氣。
西方聖所定下規矩,西聖女不入朝堂,入則必為人婦,看來還是有其道理的。隻是沒想到就算入朝為婦,依然能攪動朝堂一腔春水,這死,也是命中注定了。
“相爺。”旁邊過來一個老仆,恭敬道,“有您的信。”
“拿來,”老人,大元朝宰相卓令吾沉聲道。
老仆呈上了信便退下了,卓令吾打開信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岱堂,倒讓你說中了一半。”
“老師,怎麼了?”
“西方聖所歲貢的隊伍在朔州停滯不前。”
“哎,他們果然收到消息了。”年輕官員李岱堂擰緊眉頭,“這可如何是好,皇上就算要動手,也該等隊伍到了再說。”
“哧,虧你還字正為,你可真是無所不為。”
“老師說笑了,”李岱堂無奈道,“學生也是無計可施了。”
“哎,”卓令吾長歎一聲,“此事與其說指望皇上,不如去探探另一位的風聲。”
李岱堂沉吟了一下,試探道:“蕭?”
“曆代皇上都是個情種,但凡西聖女出現,則不管之前如何抗拒,最後必情根深種無疑,卻不料這一回,倒讓這蕭家的武舉女得了頭籌,這是吾等失策。”
“老師,那可如何是好。”
“無妨,這並非不可彌補,蕭家若還有點自知之明,便不會輕舉妄動,除非他們真的不知道,他們得罪的是誰。”
李岱堂神色一緊:“西方聖所……會有什麼動作嗎?”
卓令吾搖搖頭:“不知。”
“老師會不知道?”
“老夫可不是無所不知。”卓令吾笑道,“更遑論你問的,是西方聖所了。”他撫了撫自己的白胡子,看著散落一地的棋子,笑意冷淡:“他們,可不是會和你好好下棋的人。”
李岱堂聞言,終於明白老師灑落棋子的意思,他盯著滿地散落的棋子,斟酌道:“老師,縱使他們不按章法來,到底還是黑白有別,西方聖所忠於本朝六百年,是天字一號的保皇黨,這樣的勢力失了個聖女,真的會與皇上就此反目嗎?”
“岱堂,我讓你讀史,你終究隻看了皮毛。人皆道這西方聖所有轉亂為安之能,是否想過聖女降臨之前西方聖所猶存,這世道卻為何還會成為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