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此生，到現在，從未想過，甘藍會死掉。
她甚至沒有想過，甘藍會離開她。
而就在此時此刻，她忽然意識到了。
如果再也見不到甘藍了，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碰！
碰！
接著，又是兩聲槍響。
甘藍的身體，接連了兩次劇烈的顫抖之後，終於，開始下滑。
陸清瞪大了眼睛，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
他虛弱的好可怕，好快。
他仿佛一道流光，一點點的，不受控製又沒辦法阻止的，在眼前消失著。
她驚恐的大聲尖叫起來。
“不要，你不準死，不要了，我錯了。“
她錯了。
她不該叫他來的。
不對，是她不該一直都對他，那麼不好的。
陸清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語言，在死亡的麵前，在無法挽回的別離麵前。
顯得，沒有絲毫的力氣。
“抱歉，以後不能陪你了。”
他的嗓音還是那麼的沙啞。
他永遠好不了了，以後，他也會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陸清忽然覺得，心髒處一陣絞痛。
他的血，緩慢卻持續的，流了出來。
同時在消耗著的，還有他的生命。
“我不準你死，不準你說抱歉，聽到了嗎？我說，我不準！你不是最聽我的話的嗎？你不是說，會聽我的話的嗎？”
陸清反反複複的質問著甘藍。
如果他敢死，她一輩子都不原諒他。
甘藍眯起眼睛，視線已經開始暗淡了。
他沒有感到害怕，隻是有些遺憾，最終也沒有保護好她。
這本來，已經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了。
記憶，好像在死亡的麵前，變得很清晰，很迅速的流轉著。
九年前，他幫著她，在安家放了火，卻遭到了報應，失去了容貌。
他是故意不肯去整容的。
他想要贖罪的。
誰一開始就是惡人和凶手呢？
如果不是為了陸清，甘藍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做這些事情。
所以這次做完那件事情之後，他長久的睡不好覺。
甘藍如今都可以回憶起那些充滿噩夢的夜晚。
但那隻是開始。
人啊，這種動物。
為了喜歡這兩個字可以做的改變太多了。
為了陸清，甘藍漸漸地已經習慣了冰冷的心髒，習慣了鮮血淋漓的畫麵。
習慣了除了陸清之外的人的死亡。
他可以習慣很多的事情，可唯獨沒辦法習慣的是離開她的身邊，再也見不到她。
陸清的嗓子哭啞了，她忽然想起來了。
很多年前，他的樣子。
那麼陽光美好的少年，那麼幹淨清澈的池水。
甘藍，對不起。
陸清終於痛苦的說出了口。
是完整的道歉，可他們之間的歲月再也不可能變得完整了。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甘藍的死亡。才是真正的噩夢的開始。
甘藍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陸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問甘藍，還是再問身後那個陌生的可怕的女人，還是在問那個虛無縹緲的天。
可是無論她問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