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郊別墅,老爺子自打退下來以後就搬來這兒養老,楊樹沒敢從大門進屋,怕他老子一棒給他打出來,太沒麵兒。
開車繞到院後門,打老遠就瞧見楊夫人彎著腰侍奉她那些個寶貝花草,老太太這些年是真漸老了,皮囊保養的再光鮮也抵不住美人遲暮。
楊樹搖著頭歎了口氣,掐滅了煙頭嚼了個薄荷糖才下車,要不當媽的又得嘮叨,給你補一堂教育課——論尼古丁的危害性。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老太太瞅見小兒子就紅了眼,最可心的不就是麼子嘛,“你說說你都多久沒回來看過我了,起碼得有小半年了吧,要不是我派你二姐去找你,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回來,你心裏頭還有這個家還有我這個媽沒?”
越老越跟個小孩似的,這話真沒錯,楊樹趕忙把老太太摟在懷裏哄,“有有有,我不就是最惦記您麼?您看看我都給您帶什麼了,這絲綢我可是托了人買的,等夏天的時候,讓人給您做身旗袍,穿出去不知道得勾掉多少小鮮肉的魂兒”
“就你愛臭貧”,老太太笑著砸了他一拳,眼底都是對親兒子的喜歡,“家裏什麼都不缺,隻要你常回來,你爸嘴上不說,心裏頭也惦記你呢”
楊樹笑了笑,沒吭聲,他老子什麼脾性他能不知道?
一頓飯下來倒也相安無事,就是老爺子全程沒給他什麼好臉色,幸虧他心裏素質過關,要不都得消化不良。
飯後,全家上下都圍著小孫子轉,家裏頭添了個小人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楊家兩兄弟躲了個清閑,坐在院落裏拉家常,楊震瞧著剛學會走路的兒子,平日裏習慣了官場上爾虞我詐的人此刻多了份無害柔情。
楊樹笑了笑,遞了根煙給他,“來根?趁老太太不在”
“你小子”,楊震笑罵接過,點燃抽了口,“楊樹,你就沒想過成個家?”
楊樹向上吐了個煙圈,“大哥,我知道你想說啥,但這事兒,真勉強不來”
楊震歎了口氣,“當我沒說,其實當年我就知道勸也勸不來,不管你做什麼吧,你還都是我弟弟”
楊樹眯著眼吸了口煙,“能別這麼煽情不,怪不習慣的”。
“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小崽子的緣故,我這心裏頭吧有一塊地方總是軟乎著”,楊震說的很平靜,但隻要細聽,總能嗅出其中柔軟,那是對於香火延承的一種寄予。
當初的政治聯姻縱使他有諸多不願,但出身在這種家庭裏,享受了多少就得付出多少,楊震作為老大,代他承受了許多,他心裏有愧。
楊震拍了拍他的肩頭,歎著氣說,“你要是身邊真遇著了這麼一個人,不管男的女的,成個家搭夥一塊過,別總一人單著瞎晃”。
指尖的香煙燃盡,快燒到了煙屁股,楊樹撚熄了,說,“最近還真有這麼一個”
“真的?”楊震挺驚訝,“什麼人?回頭需不需要我給你查查”
“不用,還沒定,再看看吧”,楊樹擺擺手,“大哥,你別搞得跟偵察大隊樣的成不,瘮得慌”
楊震倒是上了心回頭就找了秘書,楊家到底不比一般門戶,多少雙眼在外頭盯著,他小妹夫當年和楊雯談戀愛那會兒,就差被楊老爺子查的底兒掉……
回去的路上,碰巧有家餅莊新開張,楊樹就想起了白果,也不知道今天中秋節吃了月餅沒。
思及此路線就往“江上苑”的方向偏離,途中撥了電話給對方,那頭的人聲音悶悶的,說了個新家地址,楊樹挺疑惑,通話裏沒多問。
車子停在胡同口沒往裏開,楊樹問,“怎麼搬這兒來了?”
“想搬就搬了唄”,白果下巴頦擱在車窗沿上,暮色下的高樓人家一溜一溜從眼前掠過,眼眶有些澀,“那又不是我家”,聲線發顫。
楊樹側頭看了他一眼,挺平靜的問,“晚飯吃了沒?”
白果搖搖頭,“今天食欲不佳,紅燒排骨都不頂用”
估計是真傷著心了,那麼愛吃的一人竟然連美食都能棄了,“沒吃正好,帶你去個地方,保證煩惱全沒”,楊樹說。
SUV迎著黑夜一路向著工業園的方向開,這地界到了晚上就是年輕小子們飆車的場所,“來這兒幹嘛?”白果疑惑的問。
楊樹沒回,衝他揚了揚下巴,“下車”。
夜風有點兒涼,白果一哆嗦,敞開的外套拉上拉鏈,不遠處一夥人圍在那瞎叫喚,一姑娘踩著恨天高,齊|逼短褲露出白花花的大長腿站在中間,纖手一揚,倆摩托跟子彈離了膛似的從兩旁躥了出去,引擎聲轟的震天響,又帥又腦殘。
白果過去的二十多年裏一直都是“寄居”生活,小心翼翼恪守方規,就怕給人帶來困擾,一下受到了這麼強烈的視覺感官衝擊。熱血沸騰倒不至於,但骨子裏有股頑劣因子拚命往外叫囂,像要衝破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