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中靜寂,其中卻有激昂錯落。
牛皋本來想要解釋原委,可聽到楊幺最終的決斷,隻是輕歎一聲。
一切在楊幺心目中已成定數。
楊幺卻不甘沉默,哂笑道:“趙構乞憐求和,搜刮民脂民膏獻給金人,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趙構不顧百姓的死活,隻求保住如今的帝位。我楊幺的確亦是搜集湘湖左近財富,和他趙構做的是沒有區別,但他就可以圍剿我,我卻不能討伐他,為什麼?”
沒人回應。
這個問題很難答複,因為再精巧的辯言,也無法扶正浮沙上建設的樓閣。
“隻因為他姓趙,就可以肆意妄為?”
楊幺嘲弄道:“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凝望著牛皋,楊幺緩緩道:“或許這天下本來就不講什麼道理,無非是弱者肉、強者食而已。就如我的姐姐,你的母親和妻子,無非是弱肉強食的獻祭。”
牛皋垂頭不語。
霍然望向腳前的黃誠,楊幺刀尖微縮,但言語卻是益發的犀利,“可是我們艱辛的活在這個世界,想活在這個世界,不是因為還有些堅持嗎?”
黃誠身軀顫抖。
楊幺言語如刀,“當年我在眾結義兄弟中因年紀最小,是以被稱幺兒,對爾等的見識素來敬仰,亦曾向黃軍師學書知理,可你這個飽讀詩文、信奉孔孟之言的人能否告我,背叛曾經的盟誓,要將曾經的結義兄弟置於死地的做法,是哪個夫子所說?”
黃誠滿臉的汗水,可聽到楊幺此語,突然長吸一口氣道,“你若還當我是兄弟,請你收刀。”
他這時候提出這種條件,多少有些不分場合,可楊幺居然奇跡般收刀於身後,冷然道:“一朝為兄弟,永世為兄弟,當年的這個誓約,我還記得。”
黃誠聽出楊幺的諷刺之語,卻還是掙紮站起,整理下衣冠,卻緩緩跪在楊幺身前。
他提出的要求不分場合,此舉更是奇特,讓人一時費解。
楊幺卻未再奚落。
他奚落的從來都是背叛懦弱,但他未從跪下的黃誠臉上看到這些。
黃誠以頭觸地,向楊幺正正經經的磕了三個頭,緩緩道:“當初你要學經中之理,拜我為師,曾磕頭拜我,但你說的沒錯,我沒資格做你的師父,今日我磕頭還給你。”
楊幺沉默下來。
黃誠再磕三個頭,緩緩道:“我未和你商議,悄然投靠嶽飛,無論如何,終究於結義有虧,這三個頭是我的磕頭謝罪,雖然微不足道,可卻是我的真心致歉。”
楊幺嘿然一笑。
黃誠緩緩站起,盯著楊幺道:“你質問我為何叛你,如今我也要和你解釋清楚。不是我黃誠一人叛你,事實上,無論楊欽、黃佐、劉詵、劉衡,其實大夥均已決定投靠嶽飛。”
牛皋微皺眉頭。
沈約一旁見狀,暗想這個投降計劃恐怕早就籌備多時,在牛皋看來,投降名單仍是個隱秘,黃誠此刻說出名單,無疑將投降者置於危險之境。
楊幺居然無動於衷。
水寨諸多將領均已歸心嶽飛,他聽聞後沒有震驚,反倒像早就知曉的模樣。
黃誠不再躲避楊幺的目光,繼續道:“你在跟隨鍾大哥起義後,在諸多統領中,雖然年紀最小,但哪怕鍾大哥都說——幺兒最是聰明,我若不免於難,你們跟著幺兒,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