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同時笑了起來,但笑容突然變得不那麼自然了,甚至有點緊張。他們互相觀察著彼此,四個人都因為幹燥而炎熱的空氣被曬得黝黑,頭發卷曲,嘴唇因為脫皮而變得過度腫脹。這是怎樣的外表啊!西蒙欣賞著帕梅拉線條優美、曬成金色的長腿,他突然有了將她抱住的欲望。皮埃爾對露西爾也產生了同樣的欲望。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與他人有過肌膚接觸了。
當冰棍兒和做冰的水用完以後,駕駛艙內的士氣開始低迷。
直到現在他們的運氣都還不錯,但是情況似乎馬上就要發生反轉了。當帕梅拉努力扇扇子以期得到一點兒涼風時,她手中的物體突然自燃了。露西爾驚恐地看到自己的指甲油也燒著了,於是她隻好將手指插進沙袋中。
他們離太陽隻有幾千千米了。
在飛船上,溫度有規律地攀升著。他們的墨鏡開始抵抗不住如此刺眼的光線了。
當宇宙飛船靠近太陽時,西蒙拋出了一個絕妙的笑話:“你們不覺得今天很熱嗎?”
他們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西蒙決定,他們在這顆星球上的第一步將會在太陽黑子的區域內進行。皮埃爾套上了火山學家的服裝,然後激活隨身製冷係統,手上拿著一麵地球的旗幟走了出去。所有人都祝他好運。綁在他身上的鋼製安全纜繩能夠讓他在任何時候回到飛船上。
他們的對講機記錄了一次曆史性的對話。
“我是第一個行走在太陽上的人類,我將要在這裏插上代表我的星球的旗幟。”
西蒙、露西爾和帕梅拉做出鼓掌的姿勢,同時又小心地避免擊掌,以免引起更多的熱度。
皮埃爾將旗幟丟入了太陽的火焰中,旗幟立刻就燃燒了起來。
西蒙問他:“你看到什麼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難以置信……有……有……有……居民!”
對講機裏傳來一陣輕微的劈啪聲。
“他們向我走來了……”
他們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歎息。皮埃爾的身體剛剛燃成了灰燼。在飛船裏,他們幹涸的耳朵隻能捕捉到一種類似幹枯樹葉發出的瑟瑟聲。
火山學家的服裝永遠也不可能得到NASA的質量保證標簽了。他們收回了安全纜繩,它的最前端已經熔化。
露西爾在胸前畫著十字:“……願你的靈魂升上‘黑而冷’的天際。”
這一刻,在她看來這是對皮埃爾真正最虔誠的祝願。
西蒙差一點就將拳頭打在了伊卡洛斯的內壁上。想起要避免一切的摩擦,他及時地改變了主意。
“我想要清楚地知道一切。”他解釋道。
他走向了衣櫃,從頭到腳穿上了一套火山學家的衣服。
“不要出去。”帕梅拉說道。
“你也會死的。”露西爾警告說。
“但如果真的有太陽居民,應該叫他們什麼呢?為什麼不叫……太陽人!我們一直以來徒勞地尋找著火星人、金星人,而這裏也可能有外星人,在這個天空中最灼熱的地方。太陽人!太陽人!”
西蒙向火焰中走去。他觀察著大片橘紅色的岩漿。這既不是氣體也不是液體,而是純粹的、極度的灼熱。他現在覺得,在這種熱量旁邊,即使酷熱的飛船船艙也是涼爽的。
在火山學家套裝下,他的皮膚被烤黃了。他知道自己隻有幾分鍾的時間來找到太陽上的居民。他在安全纜繩允許的範圍內艱難地前行著。如果在接下來的三分鍾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就會重新回到飛船裏,絕不能像皮埃爾一樣被燒焦。西蒙完全沒有成為烈士的願望,他隻是渴望,瘋狂地、熱烈地渴望投身於大膽的科學實驗中。然而,死去的科學家就是失敗了的科學家。
他擔憂地查看著自己的手表,它爆裂成了許多正在熔合的碎片。
正在此時,他看到了“他們”。他們就在那裏,像許多不現實的影像在升騰。太陽人!他們的外表是活躍的等離子群,像有著橘紅色翅膀的大蝴蝶。他們可以通過心靈感應來溝通。
他們和西蒙進行了交談,但時間不長,還不足夠讓他燃燒起來。接著太陽宇航員點了點頭,重新回到了伊卡洛斯上。
“真令人難以置信,”他對帕梅拉說,“這些火中的生命在太陽上已經生活了幾十億年了。他們有自己的語言、科學和文化。他們沐浴在太陽之火中完全沒有任何不適。”
“他們是誰?他們的生活模式如何?”
西蒙做了個含糊不明的手勢。
“他們都告訴我了,但條件是我保證絕不透露給人類,太陽必須繼續是人類的‘未知領域’。我們必須保護它不受持對外擴張主義的地球人的騷擾。”
“你在開玩笑嗎?”
“完全沒有。他們讓我們離開僅僅是因為我發誓為他們告訴我的一切保密。我絕不會背叛自己的誓言。”
西蒙透過舷窗的保護層凝視著刺眼的光芒。
“總之,選擇伊卡洛斯作為這次任務的名稱是個愚蠢的主意。那個總是可以從自己的灰燼中重生的鳥叫什麼來著……”
“鳳凰。”帕梅拉說。
“對了,鳳凰。鳳凰探險,我們這次任務的名稱應該叫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