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那樣認真地看著我，看得我有些窘迫。她的話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子一樣刺入我的心裏。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不由得低下頭去，不敢看母親的眼睛，頓時有些崩潰，我害怕我在母親的麵前偽裝不了，我怕我的堅強在母親麵前潰不成軍。
我像是逃犯一樣離開客廳，跑到臥房裏邊，我趴在床上，腦海裏全是華陽揮之不去的一張臉。
我對他有多想念就有多害怕，我們之間橫著那樣多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他，我看見他就會想起奶奶，華陽和奶奶在我心裏是同等重要的存在。
眼淚又不可抑製的流下來，不一會兒，我趴著的地方已經蘊濕了一片，後來迷迷糊糊的我又睡著了。
夢裏是老家的時候，那是我還小，很小很小，咿呀學語的時候，我看見爺爺和奶奶立在書桌前，他們都還是當年照片上的模樣，一個儒雅，一個美麗。
爺爺扶著奶奶的手在宣紙上寫著字，我走進了看，寫的是青嵐，很規矩的歐體，青嵐是奶奶的名字，我也是反映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奶奶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沒人提起了。
我還記得小時候入學證明上讓家長簽字，也就是那時候，才知道的奶奶的名字。
爺爺那樣深情的望著奶奶，一眼萬年。我湊過去正想要說話卻已經換了另一番天地，我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我隻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一一，別讓我的心願落空，一一，隻有你能做到。”
那聲音讓我喘不過氣來，像是胸口處積了塊石頭似的，是爺爺，是爺爺在對我說話。
“一一，你要堅持下去，隻有你！”那聲音不斷的在我的耳邊盤旋。
“不，不，不！”我捂著耳朵，我不想聽見這些話，我未嚐不想繼續將爺爺的夢想實現，我未嚐回去。可是回去……
我的身子猛地一顫，母親一張驚慌的臉映入我的眼簾：“一一，醒醒。”
我睜開眼睛，爺爺蒼老的聲音還一陣又一陣的回蕩著，我不知所措，母親抱著我，撫摸著我的頭，讓我冷靜下來。
我在母親的懷裏重重的喘著氣，爺爺那張儒雅的臉不時的在我的眼前出現，循環。
爺爺的夢想，家族的重擔，不能這樣終止，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媽，我要回去。”我終於說出那句話。
“一一，你總算想清了。”母親的聲音裏滿含著欣喜，她一定是覺得我回去是我終於原諒了華陽。
其實我和華陽之間從來沒有原不原諒，我們兩個身上，從來沒有說是誰的錯，是我們之間有著祖輩太多的恩怨。
後來我問母親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母親想都沒想就回絕了我，她說：“我還是不回去的好，免得你爸和你尹……阿姨別扭。”
母親把我送到機場，我抱著母親：“媽，過一陣兒我就會回來陪你。”
母親拍著我的肩，笑道：“你要是能把他也給我領回來，我更高興。”
我苦笑了下，沒有在說什麼，我拍了拍母親的肩，便起身進了機場。
我坐在候機廳裏，外麵是很敞亮的飛機坪。有幾隻並不知名的鳥兒飛過來，落下來走幾步又飛走，而後又消失在天空上，我這才發現，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藍，甚是都能看清雲彩的紋路，雲彩潔白如玉，天空湛藍似海，讓人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
我站在窗前，向遠處眺望。
後來又坐下，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這次回去，都要將自己與華陽的感情擱在一邊，畢竟，我的身上，還有那麼多人的期望。
到達浙江機場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一路上我都在告訴自己應該怎麼辦，回來之後怎麼處理這些人和事，那些見不得的人，就不要去見了，躲著不見未嚐不是一種好的方法。
我拉著行李箱從裏邊出來，父親和尹阿姨就站在安全線的外麵，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向我招手。
回來之前我曾給父親打過電話，父親今日停了手裏的工作，親自來這裏接我是我沒有想到的，父親這個人，向來是工作第一，其他第二的。
自從奶奶離世後，父親的為人處事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前些日子，尹希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她和父親已經領了結婚證，其實那時候我是真的為他們高興。
我想你母親說她不回來是因為害怕他們覺得別扭，其實母親的考慮也確實，這種事，無論是多心胸坦蕩的人，多少也會有些介意，這樣複雜的關係，大家處理不好，幹脆就不要見麵的好。
我迎麵就抱住了父親：“爸。”放開父親後，又抱了抱尹希：“尹阿姨，好久不見。”
尹希拍了拍我的肩，那邊是寒冬，這邊已是盛夏，我脫掉了羽絨衣，雖然隻穿著襯衣，卻還是汗濕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