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心眼是真小。”季晉源笑了起來。
她沒有笑,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季晉源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語氣沉重地問:“我能道歉嗎?”
她看著手機,沒有回答他。
他說:“段美琳的案子,我想道歉。李星妍,對不起,我錯了。我現在才知道,固執的不是你,有障壁的不是你,而是我。因為小時候母親死亡,心裏認定父親是凶手,認為法院判決不公,所以不會輕易相信司法部門的任何話。如果當初我肯聽你的,不自大的話,事情也不會弄成這樣。”
他幾乎不對外人提及母親的事,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一種場景下講出來。
“我母親喝了百草枯又跳井,父親被警察捉進去,卻又被法院判決無罪。我不服,所以我很努力想當律師,想給母親報仇。任何冤死的人,都應該有人替他們伸張正義,任何案件都應該可以被翻出來在陽光下暴曬。我其實很多次想要求法院重新申理我母親的案件,但是……我沒有勇氣。”
季晉源表情很痛苦,她看向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傾聽。
“我從小失去母愛,沒有父愛,沒有人會愛我,而我也喪失了去愛一個人的能力。我其實並不是舍不得用錢在女孩子身上,我是沒有勇氣去愛一個人,沒有勇氣讓完美的人接受一個殘缺的自己。我表麵嘻嘻哈哈,其實很自卑。自卑就算了,還強撐,要臉。”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說,“但,李星妍,我喜歡你,我會努力對你好。”
還好沒有吃東西,否則李星妍懷疑自己會被他嗆死。明明在說他的父母,剖析了自己後,猝不及防向她告白?
他吃錯藥了?
她很想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但又很窘迫地與他四目相對。還好在尷尬間,程穎敲門而進。
程穎進門就問:“李檢,你聽說了嗎,出了個大案子。”
她趁機轉移視線,看向程穎。
程穎看了眼季晉源:“聽說中心幼兒園有幼兒被虐死亡,孩子爸爸逮住園長和老師一頓抽,現在雙雙被拘。這事鬧得很大,街頭巷尾都在議論。”
兩人的視線徹底被轉移,都緊盯著程穎,等她繼續說下去。
程穎說:“那孩子好慘,被虐待有好幾個月了。家長去外地打工,家裏的爺爺奶奶每次都被老師忽悠過去。說孩子身上的傷是被別的小朋友打的,這次父母聽到孩子的死訊當天趕回家,媽媽看到屍體直接暈過去,爸爸抄家夥去找園長算賬,結果被拘。”程穎說完,把手機遞給李星妍看,“就是這個女人,看著挺和氣,結果人麵獸心,你看,叫什麼陳蘭。”
“等等,叫什麼?”季晉源突然打岔。
“陳蘭。”程穎怕他沒聽清楚,“左耳刀,加個東,陳。蘭是蘭花的蘭。”
季晉源掏出手機,在網上搜索這件事。
果然,本地的論壇在發前因後果,裏麵有園長的照片。就是康辰辦公室見到的那位——陳蘭。
師哥和陳蘭是什麼關係?普通朋友?
他本來想進一步在網上查陳蘭的資料,結果接到康辰的來電。
康辰簡單直接:“事務所接了個案子。”
“幼兒園虐童案?”他直覺就是這個。
“對,我準備分給你。”
“師哥忘記了我那天說的話?”
“晉源,你知道師哥一直對你好。”
“我知道。”他一邊接電話,一邊走出病房,到外麵才敢衝師哥發脾氣,“在沒有了解全部案件前,我拒絕。”
康辰若有所思地說:“晉源,你以前從來不會管我派給你什麼案子,問都不問就接。你變了。”
“我至少有拒絕接案子的權利,有選擇的權利。”
“替所有公民辯護也是你的職責。”
“別用這個來忽悠我。上一個案子,你也這樣說。師哥,天價離婚案我們真的沒錯嗎?”季晉源情緒略激動。
康辰覺得好笑,問:“哪裏錯了?晉源,不管你怎麼認為,這一次,你無從選擇,你必須接,咱們是有合同的。”康辰想緩和兩人關係,“對了,有個女人托人帶來口信,說你父親身體不好,讓你回去看看他。”
女人……
季晉源掛斷電話,蹲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四周人來人往,不少老少男女經過時,都會好奇地多看他兩眼。他頹廢地蹲了半天,腳麻了才起身,開車回家。
他在車上魂不守舍,一直在想,那個人有多老了?身體不好?病了嗎?
他特意開車去找謝天宇,讓謝天宇打電話給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