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反常態的邋遢大叔,陸安平沒有話,轉身將觀門關好,把短矛立在牆根,徑直走到爐火旁坐下。
幹柴劈裏啪啦地燒著,散發出陣陣暖意,幾點火星從爐中濺起,又很快落下。
橘黃色的火光中,喬大叔拖著那條半蹌左腿,滄桑的臉上難得地透著幾分盎然生機,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陸安平沉默了半晌,終於抬起頭,一臉嚴肅道:“你也是方外修行人吧?”
喬大叔扯過竹凳,沒有像往常那樣頹廢地倚靠著,而是坐直,身體略微前傾,嘴角帶著笑意,道:“怎麼猜到的?”
盡管心裏有些準備,但聽到喬大叔如此直截簾的承認,陸安平仍有些驚愕。他望著喬大叔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臉色變幻了好一陣,才開口道:
“這些年幾次辟邪驅鬼的生意,全靠你給的那幾道符籙,我自己摹的全然沒有用處。“
”符籙上的字形,就列在那卷《五芽真文》上,所以這符籙大概出自正一觀……”
“隻是見你不識真文,在這尋真觀裏又沒找到度牒,還以為你是湊巧得了符籙的野道士,便沒有多想……”
“今進山我我才知道,度牒是世俗僧道的憑信,方外修行人不在此粒”
“哪裏有那麼多巧合呢?”陸安平喃喃地著,語氣變得有些哽咽:
“我在山中遇到一個手捧拂塵、能騰雲駕霧的陶道長,他我有修行的資質,但是先不足,爐鼎受損,活不過二十歲......“
“那道長還,如果我早些修行,可以多活幾年;可如今,什麼都沒有用了……”
火光中大叔麵色微沉,又露出幾分舊日的頹態。陸安平略停頓了下,麵色痛苦,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我自便沒了父母,帶大我的伯父也死在逃荒途中,自打九年前你把我背回這尋真觀裏,我便把你視為嫡親的人……”
“隻是,你既然是修行人,為什麼不一早告訴我先不足的真相?甚至……你可以早些教我修行的……”
觀中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偶爾有幾聲木柴燃斷的脆響。
跳動的火光中,喬大叔麵色深沉,沉默了好大會,嘴角抽動下,歎道:
“若是修行我練的道法,隻怕你會死得更快!”
大叔臉上現出一絲痛苦,似乎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語帶滄桑,道:
“修行,總歸是件很難、也很複雜的事情,甚至很多時候不僅僅是修行本身……”
“罷了罷了,和你這些作甚!”大叔擺了擺手,話鋒一轉,緩緩道:
“眼下有一線希望,能根治你這先不足之症……”
“你是……”陸安平心中一喜,覺得嘴唇有些幹澀,顫聲問道:“山上?”
喬大叔點點頭,須發略微抖動著。
“山上到底有什麼?”想起今日所見的修行人,陸安平忽有所感,追問道。
“仙人留下的洞府!”
喬大叔轉過身,麵向那尊無名神像,緩緩道。
“仙人……”陸安平張大了嘴巴,頓覺心潮澎湃,陷入一股巨大的震撼之鄭
乾朝敬玄崇道,休是正一派的高道,便是尋常宮觀中的受牒道士,也較受地方尊崇。
故而民間常有修道成仙的傳,甚至傳聞正一祖師便是在龍虎山上白日飛升……
沒想到這些隱秘的神仙傳聞竟然離自己如此近……陸安平不由得生出幾分驚愕、歡喜、以及期待。
今見到的道門修行人便有那般神通,若是真正的仙人,那會是怎樣的存在?
喬大叔拖著左腿,輕輕踱著步,繼續道:
“八百年前,有一位驚才絕豔的前輩仙人,道號寧封子,身隕在曆山初陽穀汁…”
“身隕……仙人也會死嗎?”陸安平心生惆悵,不解地問道。
“仙人……仙人也有很多種,也有避不開的災劫!”喬大叔回過身,神情有些黯然,道:
“我在這尋真觀隱匿十年,便是為了寧封子留下的一件寶貝!”
“什麼寶貝?”陸安平有些出神。
“明日你便知道了!”喬大叔若有所思,又緩緩開口道:
“這寧封子擅長煉丹,據傳留下許多靈丹妙藥,這十年間,我在洞府外略有感應,裏麵或許有改換爐鼎的丹藥。”
“不過,”喬大叔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丹藥到底有沒有,我也不確定……”
陸安平臉上的喜色一閃即逝,有些不甘心地道:“若是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