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
師劍簌簌顫動著,映出淡淡黃光,張伯符的聲音從劍尖傳來,那語調不知是感慨,還是憤懣。
餘音在閣樓縈繞,牆上兩軸畫卷翕動著,袁丹期微微側身,黯淡地道:“那是長眉祖師斷斷續續的囈語,如今想來,真仙韓稚恐怕……”
“若非如此,齊師兄也不至於枉死……或許,長洲紫府宮的女仙知道,這上人間變故!”
大概是想起幾百年來往事,他的目光越發渾濁,待望見祖師背上那柄白虹劍時,瞳孔卻驟然收縮,驚道:
“師劍乃是張真人本命之寶,法劍毀棄,難道是……”
“祖師尚在!”師劍猛地回風,張伯符聲音嚴厲許多,一如往日那般威嚴:“景震劍也仍能誅魔!”
聲音回蕩在閣樓裏,似乎不願散去。
過了許久,師劍略微低下頭,張伯符的聲音變得暗淡:“十八年前,景震劍也有征兆,似乎是祖師催動,正應在長安城!”
“十八年前?”袁丹期輕輕踱步,以手輕撫師劍。
“正是祥雲降入興慶宮那一日,傍晚——”張伯符聲音繼續,“景震劍劇烈顫抖著,我也由此提前出關,馭劍直奔長安,半途之中,祖師所留神魂印記消散,法劍也遭重創!”
“後來呢?”袁丹期問。
“長安之行毫無線索,沒有祖師訊息,卻確認當朝皇帝修行出塵道法之事!”
“近來祥瑞不停,難道他真要觸方外的禁忌,違背廣成子規?”袁丹期驚訝道。
“三道規早名存實亡……”
斜陽映著師劍,張伯符的諷刺道,“三十年前,遁甲宗覆滅時,就傳有乾帝授意,清微派殷長梧出手,太白劍宗大約也參與了!”
“這……這是下之大不韙!”袁丹期扶了撫額頭,顫抖道,他知曉帝王修行長生之術可能引發的後果。
“十八年來無恙——”
張伯符的聲音帶著不屑、又有一絲無可奈何,“廣成子留下若幹先符圖,傳聞遁甲宗就有一道,才導致內部爭鬥……如今看十有八九,落在殷長梧,或者那位皇帝陛下手中!”
“清微派是廣成嫡傳,倒向乾帝確實諷刺——”
袁丹期點點頭,響起身懷遁甲宗、魔教兩脈傳承的少年,不禁暗感世間之巧。“先符圖隱秘,魔教單憑一道金烏扶桑圖化影便傳承千年……想不到遁甲宗也有緣!”
“可惜今日滅門——”
師劍嗡鳴了聲,發出一道悠長的歎息,隨即調轉方向,意欲向窗外飛縱。
“到哪裏去?”袁丹期輕按劍身,問道。
“殺人!”
師劍嗖得破窗,留下短促的聲音,而後被書院讀書聲覆蓋,再過許久,那噤聲已久的寒蟬開始鳴劍
閣樓裏隻剩下那位風燭殘年的老叟,一邊踱步,一邊望著牆上畫軸。
……
……
三百裏外,沅江如白練,橫亙在蒼青的丘陵間,梯田上的農人正收割稻穀,卻被象震驚了。
晴空上忽然現出幾團雨雲,黑蒙蒙的,仿佛被颶風吹動,紫電閃爍間,不時現出幾道寶光,以及…….人影。
當地人篤信鬼神,見到際上的人影,紛紛跪倒在地,口中念叨著“神仙保佑”之類的話語,在他們眼中,能騰雲駕霧的便是神仙之屬。
然而,凝結金丹的真人不過騰空百丈,離九重最下方的太霄差了不止多有,即便乾元境巔峰的高人,也有雷火劫要渡。
諸玄尺青光縈繞,張靈瀟淩空站著,他知曉此番父親要讓他見識、讓他銘記今日;懷中鬼心蓮透著散著淡淡寒意,令他決絕和複雜。
終究難以逃避,終究無法修行!
他苦笑了聲,低頭瞥了眼腳下陸安平,忽然聽得身後一聲長嘯,繼而紫火雷霆從而降,
“伯符兒,還能逃亡九重不成?”
是雷淩子的聲音…….他作出了判斷,心中又生出一股隱憂,諸玄尺能逆轉乾坤,而三派高人修為通玄,能否避得開?
“爹——”
張靈瀟望見前方黑壓壓的雨雲,知曉那是應龍宮能勾動象的法術,本能地扯住師衣角。
“爹爹定帶你回龍虎山!”
張伯符沉聲道,眼神快速略過,同時足尖一踩,法服飄飛間,龍虎寶印驟熱化為栲栳大,金燦燦,向身後打去。
虎嘯龍吟中,寶印化為山嶽大,轉瞬便破開雲層,可惜黑雲如墨,剛破開不久,又重新聚攏來。
“該死——”
張靈瀟暗罵了聲,他注意到父親眉頭陰雲,對追來的三派高人越發厭恨,心中也更擔憂。
轟隆——
轟隆!
轟!
諸玄尺每次逆轉乾坤,頭頂雷霆須臾就追上,這正是雷淩子出手——以辟邪雷神劍催動,尋常五雷正法,也能透出重重聲勢。
“伯符賢侄,休要做無謂掙紮!”
仙都大法師白衣勝雪,霎時出現了前方黑雲中,攔住了去路。“你有斬三屍的修為,貧道也是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