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八公草木 第二十回 周誥命(2 / 2)

“這....”徐妙雲猶豫了片刻,問道:“還請大和尚明示。”

“天道歸魏,卻仍延漢祚於川蜀,此之謂,天數給劉氏最後一次進取的機會。如今的燕王猶如當年的昭烈皇帝,置藩於北平一隅之地。進有爭天下之機,退無全王霸之能。若天意予之,而燕王不去爭取,則他年欲成一安樂公猶不可能。”

徐妙雲皺起了眉頭,向宗泐問道。

“大和尚擔心的事我也明白。可是如今太子名分早定,殿下雖居藩於北平府,但為臣為弟,又如何去爭呢?”

“天道不一而足,《易》的主旨也在於求變。人又何故要執著於俗禮陳規!”宗泐搖了搖頭,似是對徐妙雲的態度似乎頗有遺憾,繼續說道:“何況如今燕王爭的根本不是九五之位,而是身價性命。”

徐妙雲陷入了沉默,她明白大和尚暗示的是什麼。想了許久才對宗泐說道:“隻怕以殿下的性情,也不會去爭的。”

“那就要看徐姑娘如何去寫這一篇《尚書·大誥》了。”

“我?”

宗泐又笑了笑,說道:“《尚書·大誥》中寫過,‘惟大艱人誕鄰胥伐於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易?’。如今皇家同室操戈,蕭牆之禍旦夕將至。天命是否能降臨在燕王身上,全看徐姑娘怎麼寫這一篇大誥了。”

說罷,宗泐頓了頓,話鋒一轉,語重心長地對徐妙雲說道:“徐姑娘,你喜歡燕王是吧”

“這…”聽宗泐這麼說,徐妙雲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些說什麼。

“大…大和尚,你…”

看見徐妙雲被問的一時語塞,宗泐噗嗤一樂。

“徐姑娘不必多疑。老僧觀你和燕王之間,怕是已有夙世因緣,彼此恐難割舍。你們之間或將有一喜一傷之劫,一生一死之難。恩怨交雜,難舍難分咯。”

徐妙雲驚愕地看著宗泐,內心之中五味雜陳。他並不明白宗泐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卻隱約有一絲預感劃過心頭。

“老僧觀觀燕王之相貌,其龍骨已成,他年功名必不低於尊父魏國公,甚至能和當今聖上洪武皇帝比肩。”

“和當今聖上比肩!”

徐妙雲的表情變得更加驚訝了,甚至有一絲驚怖之情。

宗泐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以現在的燕王之相,還缺額上龍角未長,髭側龍須未成,尚不足以翱翔宇宙,縱橫四海。仍需要有緣人祝他一臂之力。”

“什麼有緣人呢?”

“這額上龍角,他日自有人助其長成,姑娘不必掛心。隻是這髭側的龍須,就隻能是徐姑娘你了。”

“可我能做什麼?”

“醫家有言:‘血氣盛則髯美長,血氣乏則髯短’。姑娘要做的就是要壯燕王的血氣。”

“壯殿下的血氣麼…”

“正是。姑娘要潛移默化的影響燕王。讓燕王莫在天真猶疑,讓燕王認清現實,看清時勢,讓他心中的野心與抱負徹底釋放出來。”

宗泐的話越來越蒼勁有力,像是猛虎的低吟一般,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極其震懾。

“這…”

徐妙雲也被宗泐說的話給震住了,眼神詫異,朱唇微張,囁呆呆地看著宗泐,一動不動。

宗泐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離徐妙雲隻隔三尺的地方,繼續說道:

“燕王的天命,蒼生的未來,以及天下的興衰,這一大一小之間,盡在徐姑娘你的‘方觀’之中了。”

說罷,宗泐朝著徐妙雲深施一禮,轉過身準備離開。

“大…大….”

看見宗泐要離開,心緒不平的徐妙雲試圖把他叫住,但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然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或許是感覺到了徐妙雲在叫自己,或許是自己還有要囑咐的話,宗泐突然停住了腳步,語氣重新變的平緩,談談地說道:“燕王如今是局中之人,龍角龍須之事切莫要跟燕王說明,否則以燕王的個性,萬事枉然。自今日起,一切都需要徐姑娘你獨自安排取舍了,但願姑娘心常明鏡。老僧告辭了。”

說罷,宗泐拿起一旁的背篋行囊。

“可….可是….”

“若老僧所料不差的話,燕王應該正在趕往崇慶寺的路上,徐姑娘也該下山了。”

“大和尚,您不和我一同下山麼?”

“小徑雖荒,卻是坦途,就留給姑娘你吧。出家人向來都是喜歡荊棘曲折的道路。”

宗泐那蒼老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地隱匿於草木之中,消失於徐妙雲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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