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是一聲歎氣:
“咱們哎,還是回去吧……”
陳教授如一隻泄氣的氣球軟在地上,放出的話卻似雷霆般轟擊在每個人心頭。
“不去?咱們馬上就成功了!怎麼能在半道上放棄呢!不行!我不同意!”
賀連橋帶頭反對,臉上一萬個不願意。皺起的雙眉在額頭擠出三道抬頭紋。如果他的眼神能變成人,那麼這人一定會揪著陳教授的衣領高聲質問。
但賀連橋沒有這麼做,先是盯著陳教授,而回複隻是一片沉默。
他握拳狠狠地朝自己胸口捶了兩拳,沉悶地喘了口長氣,好像這輩子沒出過氣似的。 陳教授空洞地盯著腳下被濡濕的黃泥地,眼淚還在悄悄從下巴滑落,拍在泥裏。
孟琬本來在背後不停給陳教授撫背順氣,聽完那番話,突然止住,表情麻木,過了幾秒,竟然笑了一下。
冰冷的笑隻停留不到一秒,嘴角的肌肉無情地扯動嘴唇露出一排牙齒然後迅速撒勁把兩片同樣無情的嘴唇彈回去。
她一定很失望吧,不是對陳教授,而是對這趟有頭無尾的考古行動。
這寄托著她最大的希望——替失蹤的父母解開河伊女國謎團,一個敢在活屍群裏舍命奪包的女孩怎麼會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答案。
孟琬背過身去,站在天台邊緣,冷漠地俯瞰羅力木殘破衰頹的建築。
陳教授用他幹燥的雙手反複抹擦臉上的眼淚,從地上撿起同樣沾滿淚水的眼鏡,緩慢地甩動,再捏起一片滿是塵灰的衣角擦幹鏡片,顫抖著架在那雙無助且絕望的眼前。
這短短的幾分鍾內,他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環視身旁,隻有彭齊生還扶著他,賀連橋和孟琬各自背對他眺望遠處。
最後,他緩緩地望向我,昏花的鏡片後藏著一絲可憐的眼神。
我該站出來解圍嗎?
但我能怎麼辦?畢竟,我也不同意就此放棄。
無奈,我隻能擺出一臉無能為力的表情,盯著自己的鞋麵緘默不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
可怕的沉默被卷進空氣裏,放肆地在這個四分五裂的團隊裏播撒恐懼。
這時,彭齊生終於貢獻出獨到的解決方案:
“我說,咱們,就是,可以先這麼回去,畢竟我們的好多裝備都丟在剛剛的風暴裏了。 我不是說以後不來了,就是,咱們可以回去做充分準備,實在不行多找些人手,同時還能把咱們兩位同學的喪訊傳達回去,以免他們的親人多擔心,盡早處理後事也是好的。”
說罷,他小心地掃望每個人的表情。
陳教授眼裏終於有了點光亮,似乎很是滿意這個想法。
賀連橋轉過身,望著彭齊生又歎了口氣,不過其內的火氣還是小了不少,倒隱含著些許恨鐵不成鋼的遺憾感。
應該算是默認了吧。
現在,隻要孟琬也同意,我這個小角色的看法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沒事,回去就回去,又不是不來了,再來再拍,反正還沒到違約期。”
我在心裏不住地安慰自己,但更多的憂慮不斷湧上心頭。
萬一他們下次不帶我了怎麼辦?下次來又是什麼時候?
焦急感如同柴草垛上的一點火星,逐漸在心中燃燒起來。
忽然,孟琬喊了一聲:
“你們看!剛才那輛越野車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