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再次醒來,已是次日下午,一睜開眼便急著尋找那道纖細的身影。
木屋裏光線昏暗,空無一人,床邊木凳上放著一個藥碗,裏麵還盛著早已冰冷的黑色藥汁,伸手端起湊在鼻尖嗅了嗅,應該是治療風寒的湯藥,眼角餘光瞥見木凳上放著的一張紙條。
心中驀地一緊,將藥碗頓在一邊,灑出了不少藥汁。
手拿了那張紙條湊在眼底,五指逐漸收緊,將那張紙硬生生捏破了幾個洞。
最後一劑藥,自己吃了休息幾天便可痊愈,我走了,不要再找我。
雖不曾見過莫愛的筆記,但是卻知道這紙條並非莫愛所留。
寫這字條的人雖竭力模仿莫愛的口氣,但終還是差了幾分,若是莫愛,絕不會用如此刻意疏遠的語氣,即便是要走,也會稱自己一聲五哥。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莫君快速將紙條收起,臉上又恢複了原本的溫潤儒雅,目光淡淡的朝門口望去。
隻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太監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套粗製料子的白袍,看見端坐在床頭的莫君,咧嘴笑了笑,卻扯動了傷口,痛的齜牙咧嘴。
莫君視線落到了他手中的白袍,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就連心髒也不受控製的緊繃,呼吸微微急促,強自壓抑著。
“何事?”莫君開口,不多言語,以免暴露了此刻自己的心情。
“王……五……”
莫君現在的身份有些尷尬,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了,一臉的窘迫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莫君眼神暗淡了幾分,抬手隨意一揮,“我早已不算是什麼皇子,也沒有被封王,你就稱呼我為公子就好。”
“公子,”那太監終於鬆了口氣,緊步上前將手中的白袍送到了床頭,開口道,“這是一位小公子讓我轉交給你的。”
莫君眼眸閃了閃,雙手撐在膝蓋上,掌心卻早已汗濕一片。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好似心頓時被挖空了一塊,不知該用什麼來填滿,像是迷路的孩子那般不知所措。
“那位公子可有托你帶什麼話給我?”
莫愛難不成真的走了?為什麼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難不成她知道了什麼?
“那位公子說,與你緣分已盡,繼續下去不過是徒添煩惱。”
果然……她是知道了什麼,否則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可是那天夜裏他分明點了迷香,等她昏睡過去之後才行動的,調查的事情他自己還沒有消化清楚,她是如何得知?
“公子?公子你有在聽嗎?”
太監看莫君兩眼空洞,有些心不在焉,開口喚了兩句才見他回神。
“他可還有說什麼?”
“他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奴才看他臉色很是悲傷,許是受得什麼打擊……”
莫君迅速冷靜了下來,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傷,“這傷,是他打的?”
“不是……”那太監委屈巴巴的道,“奴才是新來的,給幹爹們交不起這護身的銀兩所以被打了,那公子過來幫了我一把,我這才……”
宮裏的太監都失去了傳宗接代的能力,年長的太監就會在一些小太監裏挑選自己看順眼的收了當幹兒子,他日若是離了這皇宮,出去也好有人養活。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確實是莫愛的作風,莫君唇角才勾起一絲淺笑,便又化作了苦澀。
“若沒有其它的事情奴才就先告退了。”
莫君仿佛遁入了一個隻屬於自己的世界,對那小太監的話充耳不聞。
等小太監走了好一會兒,他眼中才逐漸彙聚起了一絲毫光,視線落到身側的那身白袍上,伸手撫摸,指尖似乎還傳來了那人身上殘留的溫度。
他眼中光芒從柔軟溫和逐漸變得冰冷如鐵,整個人在一瞬間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處不惹塵埃之地,一步踏入了地獄。
那小太監飛快的遠離了木屋,扭頭頻頻回望,不見有人跟來,轉到了一個拐角處。
那裏一個人影背對著他,看到那人之後,小太監眼前一亮,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回稟主子的話,事情已經辦妥了。”
小太監眉飛色舞,臉上的傷似乎也不痛了,嘿嘿奸笑了幾聲,“您是不知道莫君那小子看到衣服時候的表情,簡直比死了爹的還要蒼白,我說那人離開了之後,他就像丟了魂是的,哎呦,您是沒有看到他哪個表情啊。”
那太監說到興頭上手舞足蹈了起來,完全沒有察覺到周遭突然寒下去的溫度。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半張臉上帶著一個黑木鬼麵,雙眼透過那兩個孔,冰冷的視線定在他臉上,咧嘴一笑。
“我竟不知道,先皇竟然也是你可議論的了?”
那小太監頓覺脊背升起一股寒氣,仿佛有一條毒蛇從他腳底板爬起,嚇得三魂七魄跑了兩魂四魄。
哆嗦著身子忙下跪求饒,“小的該死,小的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