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 / 2)

夏坤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過了12點了。有人就開玩笑說,夏院長, 你總是想磨過下班時間,好回去吃現成飯呀,過去,有寧秀娟為你做飯菜,現在怕是隻有女兒代勞了吧。他就笑答,那是當然。便開始整理辦公桌上的收發員送來的一堆信件。有學會寄來的開會通知、廠家寄來的宣傳廣告、作家協會寄來的書報等等。還有兩封來自大洋彼岸令他心跳的來信。他在看了那堆來信之後,才開始拆閱這兩封信。

他先拆閱了寧秀娟的信。自然是一番問候,一番關切,一番對女兒的無比思念。也說了她還是要千方百計動員趙勇來投資拆建老病房樓的事情。看了寧秀娟的來信,想到剛才那些戲語,又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每當他下班回去,寧秀娟總是比他早到家,飯菜自然是早已做好,他端起碗筷就吃,還不時說兩句這豬肝炒老了這牛肉欠火候等等。寧秀娟就回他說,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不知足。他就又笑說,這豬肝不老牛肉正合適。愛妻就笑了,說,看你那狼吞虎咽樣,不會吃慢些,嚼碎些,小心得胃癌。飯後,他有時也洗洗碗,多數時候是不洗的。女兒也偷懶。自然,又是寧秀娟收拾碗筷桌子。到了冬天,他就一次也不洗碗了,說是一洗碗一沾油,手就裂口子,握筆也沒有辦法。寧秀娟就全包了,遇了他有時高興了,主動去洗時,她還推開他說,過去,不怕手裂口子。她這是真心說的,確實怕他的手裂口子,而她自己的手卻裂了口子。這樣一想,夏坤就又倍思起寧秀娟來。自己這個前妻,人貌好情性也溫柔,是很難遇上的了。又想到了她的離他而去,心裏就隱隱作痛。心想,今天晚上給她回封信去,也問候、寬慰她一番,希望她多保重,讓她放心,女兒一切都好。

才又拆開了章曉春的來信。章曉春的帶男性氣的字,流利、漂亮,一看字,就令人賞心悅目。那字句裏帶著她的如火般的熱情,如帛般的純柔。這封漢字的信中還夾雜有一段依舊流利悅目的英文。

“When will I hear from you on this?”

這句“關於這個我在什麼時候聽你的信?”的英語是加寫在信末尾的,沒有上下文相連,真可謂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夏坤似明其意又不解其真意。她是什麼意思呢?是問我什麼時候給她回信?可又是關於這個,“這個”是什麼意思呢?是指的愛情?“我在什麼時候”,這是有等待之意,盼待之意!“聽你的信?”是讓我給她打電話?嗬,你這個小章呀,叫我解“密電碼”哩!夏坤笑了,由衷而又帶有一種莫名惆悵地笑。

回信。對的,今天晚上也給她回一封信。本來,為省事也可以打個電話。可是,有的意思電話裏是不好表白的。而且,白紙黑字才是對方盼待、希望的。信,可以反複閱讀,可以從筆跡和字裏行間讀到其人的心境,得到慰藉。也可以如章曉春的這封來信一樣,讓人讀到“密電碼”。啊,你這個夏坤呐,他又笑了,也想同人家玩“密電碼”。

就是沒有瑩琪的來信,也沒有她打來的電話。他想打電話過去,可瑩琪又沒有留下她現在的電話號碼。寫信吧,她現在的住址也不知道。他想過讓章曉春傳信,又下不了這個決心。這個開朗也柔情的章曉春啊,他不忍心去刺傷她。

夏坤沒有回去吃晚飯,陪同一位與醫院的公事有關的關鍵人物去了“小天鵝火鍋館”,邊吃火鍋邊即席唱卡拉OK。那人唱得不好卻很愛唱,還邀請醫院派去的女士一塊兒唱。夏坤回到家裏時,已吃了麵條做完作業的夏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人已經睡著了,電視還哼哼哈哈地鬧著。夏坤就為女兒打了洗腳水,為她洗了腳,叫她上床睡覺去。

他才在燈下開始給大洋彼岸的寧秀娟和章曉春寫回信。給章曉春寫完信之後,也在信尾加了一段英文。

“I"m not guite sure.”

他寫了:“我不敢十分肯定。”

他想,她應該看明白了,而他自己卻並不全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寫。倒床之後,又想到早上的“霧裏看花”。回想著這乍暖還寒的早春的清晨,那霧裏的朦朧美,夏坤心裏真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原來,美,沒有季節,她無時不在。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都具風姿。她是一首婉約的小令,一闕清純的長歌,給人以怦然心跳的春意,有心人自會發現其令人心動的人生之美。

夢裏,他看見了越洋向他飛來的史瑩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