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章是個死人。
雖然每個人都看見韓章殺氣騰騰,無所畏懼,可任何人也都看得出韓章已是個死人——隨時都準備去死準備拚命的死人。
視死如歸,武林之中極少有人是有這種品質的,也極少有人願意視死如歸的,因為若非到了萬不得已,視死如歸絕不是什麼好事。
韓章是朱猛坐下愛將,而朱猛又是司馬超群的死敵。
司馬超群的死敵的屬下來到了大鏢局的地盤,這豈非就是自尋死路?
韓章當然清楚,因此他接到朱猛的命令之時,他就已準備死了。
他當然也是不願意死的,不過他願意為朱猛而死。因此朱猛要他提著人頭來大鏢局見司馬超群,他沒有任何遲疑,隻是問了一句:堂主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朱猛道:“即便要走,我也要等你一起走。”
韓章笑道:“大丈夫死在何處便葬在何處,如此才算快意,堂主不必等了,無論生還是死都不必等。”
朱猛按著韓章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一定等你。”
韓章什麼也沒有再說了,他隻是和朱猛喝了十大碗酒。
喝完之後便上路,提著人頭來到大鏢局,出現在司馬超群的麵前。
滴血的人頭已敗在桌上,這正是楊堅的人頭。
楊堅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居然有人能殺得了他,可他偏偏還是死了,似乎被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手法殺死。
這種眼神卓東來、司馬超群是不止一次看見,事實上這樣眼神的屍體,他們已看見了六具,他們都是保護楊堅的一流好手,可如今他們已是死人。
司馬超群指著滿是血汙的腦袋,問卓東來道:‘這是不是楊堅的人頭?’
卓東來走進看了很久,道:“不錯,正是楊堅的人頭。”
司馬超群一直都非常相信,他也相信卓東來的判斷是絕不會錯的,因此司馬超群又望向韓章道:“殺楊堅的當然是朱猛請來的人?”
韓章道:‘是的。’
他的聲音洪亮,整個人都很鋒銳,正如同他手上的長矛一樣,帶著一股子驚人的殺氣,他的話語簡短而肯定,而且眼神之中也帶著一股子傲然之意,他仿佛是在示威。
韓章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實在不應當在這個地方示威的,因為隻要司馬超群一聲令下,他就會變成一團肉泥,可韓章似乎根本不知道,似乎也一點都不在乎。
——一個人倘若將自己當成了死人,那麼還有什麼值得他在乎呢?
司馬超群似乎也不太在乎韓章的無禮,反而笑了起來。
司馬超群的笑容一向是很真的,他笑起來的時候任何人都能感覺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笑,此時司馬超群不但發自內心的笑,而且不少人都看得出司馬超群似乎很欣賞韓章。
這一點不僅楚天、高漸飛這些人看見了,甚至韓章自己也察覺到了,韓章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了。
——司馬超群怎麼可能會對一個仇人的屬下欣賞呢?
不知不覺間,韓章眼中的傲然也弱了下去。
司馬超群道:“朱猛既然請人殺了楊堅,又為什麼還要將人頭送回來給我,他帶著這個人頭回到雄獅堂給他的那一幹朋友瞧一瞧,豈非是非常痛快的事?”
韓章道:“這固然是極痛快的事,不過堂主還想做一件更痛快的事。”
“他想做什麼事?”
韓章道:‘自然是摘下司馬超群的人頭,這世上除了摘下司馬超群的人頭以外,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此事更痛快呢?“
韓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全身都緊繃起來了,他已準備好死,也準備好拚命了。
不過司馬超群連臉色都沒有便,反而仍舊微笑問道:“你認為這個世上有什麼事比這件事更痛快?”
韓章愣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司馬超群居然以這種似乎毫無關係的語氣問自己,韓章忽然發現司馬超群雖然是他們的死對頭,可的確也是個值得佩服的人,可韓章也絕不示弱,因為他不僅代表了他自己,也代表了雄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