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戰事掉底的時候,山西、山東也開始接敵。蔣中正對山西方向尤其敏感,終於下令朱德八路軍急渡黃河開赴山西前線,聽從二戰區長官閻錫山作戰,保衛山西這一進入中國腹地的咽喉要道。
從國共合作抗日開始,毛澤東就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蔣中正的這道命令。如果沒有它八路軍要開出陝甘寧邊區就師出無名,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毛澤東立即找來一一五師長林彪、一二零師長賀龍麵授機宜。
林彪長得濃眉大眼、虎背熊腰,顧名思義林中的猛虎也,原紅一軍團長,二萬五千裏長征的總前鋒,打仗講究藏頭露尾,出其不意,叫人琢磨不透。而賀龍長相相反,咪咪眼、塌鼻子,五官最醒目的就是闊嘴巴,還有嘴上的胡子又粗又濃,原紅二方麵軍總指揮,獨自完成長征。
這次八路軍出兵山西抗日,毛澤東要他倆打前鋒。
“三杆子,”毛澤東親昵地叫著林彪,“你蔣校長喊你去幫閻老西,我莫法子留你,隻好忍痛割愛了,把你的想法談談吧。”
“主席老人家還不知道我嘛——”林彪其實生性幽默,“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士呀。”
“賀胡子,咱倆一個學校出來的,不像三杆子是咱蔣委員長的正宗弟子,說話一套套的。”毛澤東又對綠林出身的賀龍笑起來,“你有什麼好法子也講講嘛。”
“聽主席的就是了。”賀龍不善言辭。
“那好,”毛澤東手舞一支煙,言歸正傳,“一一五師要去的是山西東北部的五台、繁峙、靈丘和河北西部的阜平地區,一二零師要去的是山西西北部,你兩個離得不遠,互相有個呼應,伯承他們一二九師隨後也走,還是山西,隻是東南部,離你們都不遠,我在這裏就不重複了。對你們的要求嘛,就是無論如何要幹贏對日寇的第一仗,不求大勝中勝但求小勝,不然我以後不好講話呀……”
“明白。”林彪為了讓毛澤東放心,回答得很響亮,而賀龍隻是點了點頭,似乎怕掉了嘴裏的煙鬥。
“你兩個要牢記我們的目標,不論誰都要爭取一炮打響。至於具體的問題麼,由三杆子先去和閻老西談,談妥了你們兩個師才過去,由賀胡子帶隊。”毛澤東語重心長道。
兩人心領神會向毛澤東告辭。林彪當天就帶著一一五師部有關人員渡河去了太原,賀龍則回部隊做出發準備。
閻錫山在太原官邸見堂堂的八路軍隻來了林彪幾個人就別提有多失望了——“怎麼?就林總來麼?”
“閻長官,古人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原來林彪那兩道濃眉一耷拉便是兩把刷子,一臉的委屈就別提了。
閻錫山歪著腦袋,眯著兩隻燈泡眼,打量林彪——去年你啥都沒有不也來過一回麼!雖然心裏不痛快但嘴上還是熱情洋溢地,“林總這回來山西抗日,還怕餓肚麼?”
“不是我,是閻長官的部下——八、路、軍呐!”林彪知道老狐狸裝糊塗,故意一字一頓地往外吐。
“不就三個師嘛,都包在本司令長官身上好了。”閻錫山見林彪越變越硬趕緊不兜圈了,好歹是兩黨合作抗日,還有委員長的命令。
“那不忙,不忙,”林彪心裏暗自得意,“咱們還是先談怎麼個打鬼子吧。”
“正好,下午有個作戰會議,林總一塊參加就是了,現在先去休息休息。”閻錫山吩咐副官帶林彪一行去招待所住下。
這時,日寇華北方麵軍第一軍香月清司正沿著平漢鐵路發起保定會戰,關東軍東條英機察哈爾派遣兵團為策應作戰,突襲大同後正在南下,已距雁門關不遠,而方麵軍直屬部隊板垣征四郎第五師團隨即西出淶源奪取了靈丘,並繼續西進撲向平型關。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閻錫山也明白這兩路日寇的意圖就是他的二戰區,就是他的太原城!他也不是吃素的,雄心勃勃地在境內設置了三道環行防線,把手下楊愛源第六集團軍、傅作義第七集團軍分別部署在平型關至雁門關的第一線上,總兵力達七個軍二十萬人。另外,還有報名到二戰區參戰的陝甘寧邊區八路軍三個師、川軍王銘章一二二師等後方部隊。
軍情緊急,林彪到太原後的第三天,一一五師主力三四三、三四四兩個旅四團人馬與一二零師全部奉命從駐地出發,從陝西韓城與合陽之間渡過黃河,進入山西的西南部。八路軍一路上穿鄉過鎮都有當地政府人員接待,如果按照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吃不喝的話,勢必影響到兩黨兩軍的團結。從晉西南到晉東北正好對穿菱形的山西省,八路軍進行這樣的長途和平進軍曆史上從未有過,沿途都是國共合作的新氣象,指戰員們的心情是既忐忑不安又格外舒暢。
有一列悶罐小火車前來侯馬迎接!那些平生第一次看見鐵軌的新老戰士忍不住跑上路基邊走邊摸,將鋼軌、枕木、鉚釘裏裏外外摸了一遍又一遍。他們還不知道這摸一摸有多麼重要,以後都派上了大用場,而此刻正陶醉在對火車的神往之中,想象著自己坐上火車不是在行軍,而是在鋼鐵鋪就的大道上向前飛奔。
八路軍上上下下一片歡騰,抗日情緒頓時高漲,禁不住喊起了口號,無數侯馬人民正站在月台上揮旗歡迎,口號聲是此起彼伏——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熱烈歡迎八路軍抗日!”
“誓死保衛我們的土地!”
“中華民族萬歲!”
戰士們本來就覺得一路上怪怪的,一下受到國統區人民這樣盛大的歡迎和款待,禁不住個個熱血沸騰、熱淚直滾。曾幾何時,我們樸素的戰士隻知道苦難的父母兄弟姐妹,而沒有放眼全國,我們高明的指揮員隻囿於自己的國家,而未想到過世界,在此生死存亡的關頭,在此完全陌生的國統區人民的熱切期盼中,無不從內心深處噴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那是國家、民族的希望、重托和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