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笑聲，讓我抬起頭來；那些女孩，讓我移不開目光。
我先注意到她們的頭發，長長的，沒梳過的樣子。再是身上的首飾，反射著灼人的陽光。她們三個離我有些遠，隻夠看清輪廓，但沒關係——我知道她們與公園裏別的人都不一樣。人們排著隊，圍成一個鬆散的圈，等著烤架上的香腸和漢堡；穿格子襯衣的女人們三步兩步跑到男友身邊；孩子們朝雞身上扔桉樹果，那些雞野性未馴，飛奔著穿過狹長的林道。那些長發女孩，似乎從身邊這一切的上空滑過，悲戚又疏離，像流亡中的皇族。
我盯著那幾個女孩，不知羞地張著嘴，心想反正她們不大可能朝我這邊看。漢堡擱在腿上忘了吃。微風徐來，空氣中飄散著河裏的魚腥味。在當時那個年紀，我總會迅速打量別的女孩，並立即分出個胖瘦美醜，心裏也不停琢磨自己哪一點比不上別人。我一眼就看出，那個黑頭發女孩是最漂亮的。雖然還沒看清她們的臉，但我敢肯定是這樣。她渾身散發出陌生世界的氣息，一件髒兮兮的罩衫，幾乎沒遮住屁股。她兩邊的女孩，一個紅頭發，瘦瘦的，另一個年齡大點兒，都穿著同樣破爛的二手貨，像從湖裏撈出來的。她們手上廉價的戒指像多出來的指關節。這些女孩很難讓人做出確切的評價，可以說漂亮，也可以說醜。人們的目光在她們身後留下一道道漣漪。母親們四下張望，尋找自己的孩子，心中襲來一陣莫名的感覺。女人們把手伸向男友的手中。陽光刺過枝葉，柳樹昏昏欲睡，熱浪拂過野餐毯——一切如常，然而幾個女孩從日複一日的世界裏穿行而過，擾亂了這一天的尋常。她們像一群光潔的鯊魚，肆無忌憚，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