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夕下,餘暉灑落在茶樓窗沿,本該是熱鬧的時辰,整座城卻異常蕭條、沉寂。門庭若市的高門大戶,已是人去樓空。骨瘦如柴的乞兒雙眼無神如行屍走肉般迷茫地靠在舊牆下。
赤色的楓葉散落在路邊,紅楓熠熠給這座灰暗的城染上了繽紛的色彩,隻可惜在這時已無人停留欣賞。
亂世之下人人自危,眾生皆苦。
臨河而建的茶樓裏四下無聲,掌櫃麵色哀愁,反複擦拭著自己慣用的茶壺,眼含不舍,今是他最後一做生意,明就該帶著一家老離開這個住了一輩子的鎮,也不知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窗外的河水緩緩流動,樓內兩位穿著素雅,無不精致的美貌女子對立而坐,氣度斐然。在這沉悶蕭條的世道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仿若自九而來的謫仙。
“下將亂,你我改變不了命,也不能插手凡塵之事,真的......不考慮下嗎?”
汐禾放下手中的荷花酥,這種香甜點心她素來喜愛,可此刻變得有些索然無味。
謝司玉輕輕一笑。
“張家自封修為入世,我要為留下來的老者稚童撐起護山大陣,汐,你去冥界吧”
“等了千年守了千年,不苦嗎?值得嗎?”
在一千年謝司玉有個丈夫,為此她等了千年,千年如一日地秉承他的遺願,不惜一切守護他的家族,堂堂散仙本不必趟這渾水,大可世間逍遙,可她,修行隻是為了那人,總會有等到的一。
“等你遇見那個黃泉碧落都忘不掉舍不下的人,便會明白”謝司玉微微一笑,燦若星辰,輕柔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相傳奈何橋前的三生石乃上古仙族風氏為世間癡情人留下的恩賜,隻要留下兩饒名字,便能約定生生世世的羈絆即便彼此相忘,轉世輪回亦可再續前緣。汐禾閑來無事時,曾在忘川河畔停了很久,見到過很多至死不離,山盟海誓的癡男怨女。可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在三生石上留下名字
孟婆告訴她,如果深情不夠,三生石是不認的。
汐禾莞爾,其實從前她不信有人可以拋棄所有,來等一個未知的結局。認識謝司玉後才信了,於是也不再多勸,相伴多年,她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記得傳信“
汐禾已經兩百多歲了,自出生起就帶著通陰陽見萬物本質的眼,雖擁有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眼睛但生弱視,即便後來得張家傳授修行之法,仙器引魂蕭認主,修成散仙,亦無法解決此事,教她修行的前輩過,這是代價,擁有眼得獨厚的代價。
她來往陰陽兩界已有百年,世間的生老病死,怨憎別離見的太多看的太清楚。心性早已磨的堅韌,修得仙身不容易,沾染紅塵俗世於自己無益,人世間的情得來快樂,但於長生之人而言終會失去,在汐禾看來注定會失去的東西不如一開始就離得遠遠的,以免日後沉迷其中徒增心傷。
是以,汐禾這兩百年來隻有謝司玉一個至交好友。
因為謝司玉與她一樣已經修得仙身脫離輪回,她生於一千多年前。出身名門世家,自賦異稟善占卜之術,可慧極必傷,泄露機,早夭之命,於十九歲病故。當時的張家家主張祁便是她的丈夫,張祁將她的魂魄放入一卷古書終修行,那卷書正是上古仙族遺留在人間的三生書,張祁年少離世幾近魂魄無存,謝司玉獨身下冥界為他求來了一個轉世的機會,後來修得仙身,不願上仙宮受封仙籍,便留在人間和汐禾一樣留在人間,受冥界監管。
而汐禾留在人間的原因就簡單多了,她不喜歡仙宮行事風格也受不了清清冷冷的仙宮。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在大地上,鎮被籠罩在煙雨中,掌櫃心翼翼地關上門落鎖,留下長長的一聲歎息。
汐禾撐著古銅色的油紙傘,在帶著些許冷意的秋雨之中,目送搭載著謝司玉的馬車緩緩離去。
世間無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謝司玉有她的情要守,而她也有自己的債要還。
“走吧,汐禾姑娘”
汐禾身邊突然憑空出現一個麵無表情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他麵容俊逸,但帶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您居然親自上來,怕我賴賬不成?”
男人望,深沉的道“有人叫我接你回冥界”
汐禾白了他一眼,並不相信他的辭“我會為冥界工作一百五十年,放心”
而後,風過,再看簇,哪裏還有人影。
風過無痕,仿佛此前一切都是幻影。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再回首,已是百年。
如果不是謝司玉傳信,汐禾或許會就此留在冥界,但無論是與謝司玉的關係還是與張家的情分,汐禾都不會拒絕這封求助信。
新紀元172年,堰海城陰陽街
陰陽街自上世紀初建成距今已有一百多年,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是難得的清幽之處,老式的建築處處透著濃厚的曆史感,路口的老槐樹便是這條街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