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峰(1 / 1)

潑墨般的厚重雲層籠罩了整個海麵,狂風夾著血紅色的閃電劃破蒼穹,海水憤怒的洶湧,轟隆著拍打著船舷,密集的雨霧打的人睜不開眼,滿口的鹹腥味,分不清是血是汗。

水桶粗的桅杆終於發出刺耳的斷裂聲,轟然砸進人群,男人、女人,絕望的奔跑,呼喊,求救,祈禱。

“葉峰!快走!”

是誰?他在叫誰?

朦朧中有人向自己大力的揮著手,是在叫我嗎?

“砰”直至沉悶的槍聲響起,胸口一痛,天旋地轉,接著便是不停灌入口鼻的海水,黑暗中,身體不斷的下沉、下沉。

“嚇!”男子抱著腦袋突的從床鋪上翻身坐起,汗水從頰邊滾落。大力的動作扯痛了左胸上纏著紗布的傷口,那裏緩緩的滲出一絲血跡。

他閉著眼睛微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竹屋、木床、藤椅,狹小簡陋的空間卻讓他漸漸放鬆下來。

又是這個夢。右手撫在胸上低頭看去,原來是槍傷嗎?自己是被人從船上開槍打中之後落入海中的嗎?

那葉峰又是誰?

是我嗎?我原來是叫做葉峰嗎?

那向我示警的人又是誰?

他想了想,頭又開始微微的發痛,甩了甩寸長短發上的汗珠,男子站起身,赤落的上身緊實的肌肉在黑暗中畫出完美的弧度。

他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的長吐了一口氣息,推開窗扇。外麵天還黑的緊,天幕的邊界處還有幾顆很亮的星星閃爍。但他知道,此時已接近黎明。

海邊漁村獨有的潮濕帶著一點甜腥味的薄霧迎麵而來,隱隱能聽到海水拍打沙灘發出刷刷的聲響,掃去了他渾身的燥意和暴戾。

半個月前,半死不活的自己被出海打魚的祖孫兩個的漁網掛住,拖上岸來,昏躺了三天三夜才撿回一條命。大概是在海裏時頭撞上了礁石,醒來之後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之前的事情。

隻是這幾天夜裏時常會做那個落海的夢,而且夢境漸漸清晰起來。他想,那大概就是自己昏迷前的經曆吧。

出了一會神,眼見得海平麵上慢慢泛起了魚肚白,男子也沒了睡意,幹脆套了背心出了木屋,推開籬笆院門,走到屋前海邊的沙地上單手打起拳來。

之前是不是練過功夫他不記得了,隻是前幾日剛能出門時,早起如廁時看見救了自己的漁民王爺爺在晨光裏打拳,老人家打的很慢,這套拳法粗看似乎沒有什麼攻擊力,但自己卻看得很認真。看過幾遍,又摸索著比劃了幾下。王爺爺見他喜歡,便幹脆多打了幾次教給他。

這幾日一早起來,一老一少便在沙灘前擺下架勢,或快或慢的打著拳。他總覺得這拳法似乎有什麼難以捉摸的精妙之處,但那靈感往往轉瞬即逝,讓他抓不住一閃而過的念頭,讓他誤以為是錯覺,但自每日練拳後,他的傷勢恢複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今日天色還暗,男子練拳時總因看不清腳下的石塊土堆而亂了身形,打了幾圈後索性閉了眼睛,一邊回憶整套拳法的走勢,一邊集中精神一招一式緩緩推出。少了那些羈絆,氣息的運行、步履身法反倒比平時流暢了許多。慢慢的開始由慢及快、由淺及深、由輕及重、由遠及近、融會貫通。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拳式越來越猛,拳風越來越急,若此時有人在旁觀看,隻能見得一團黑影騰移挪動,卻捕捉不到實質的所在。

“呼~”半晌,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做了個拳法的收勢,人卻保持著身形立在此處閉目沉思,似在體味之前的靈感餘韻。

隔壁木屋的窗扇輕輕放下,絲毫沒有驚動此刻陷入入定中的男子。

“鷗~鷗~”直到海鳥的啼叫聲傳來,男子才醒悟似的赫然睜開雙眼,目中透出一絲欣喜,這拳法果然不同凡響。

“木頭,早啊,吃飯了嗎?”近處幾戶漁民正擺弄著漁網,見他站在海邊發呆,跟他點頭招呼著,黑中泛紅的臉上帶著滿足淳樸的笑意。

聽救他回來的女孩說,發現他的時候,他懷裏抱著一大塊木頭,因為他記不起自己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叫他木頭。

男子回過神來,見此時已經是天光大亮,抓抓頭,略有些生硬的點頭回應“啊,你們,出海去嗎?”

“可不是,就指著這點營生呢!”眾人嬉笑著走遠了。

他點點頭扯了扯嘴角,正打算往回走。

“木頭哥哥,木頭哥哥!”一個嬌俏活潑的少女蹦蹦噠噠的朝他跑來。一雙大眼睛似蒙著水霧的黑寶石,透出不諳世事的清純,粗黑油亮的麻花辮挽成一個單髻,盤在頭頂,幾根劉海俏皮的搭在光潔包滿的額頭上,櫻紅的俏口不染而朱,臉頰因奔跑而微微泛著紅暈,更襯得肌膚白淨細膩,潔白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