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公子,還就對“綠雲”束手無策了。
這樣的女子,超出了他的經驗範圍。而且,最鬱悶的是,她好像對他完全不在意。
既不在意他主子的身份,也不在意他的風采奪人,他自己的心跳得快要漏拍了,她那裏依舊是平靜的呼吸。
他暗惱自己何時如此不堪,竟然由著被一個婢女亂了心神。
算了,不要自討沒趣。車到燕府停下時,他還是那個從內到外傲嬌一派的貴公子。
馬車也不下了,什麼燕二爺幾爺的,若不是為了王世叔要搭救燕三姐,遠不夠資格能見到他。
早有趕眼力勁兒的燕府門房過來詢問示好,遂打發貼身廝桐弼一應交涉,再帶一個護衛一起送綠雲進去拿茶葉,另一個廝葦拂和其他護衛留下守著馬車。
也奇了怪了,一路上沒覺得冷,這會兒覺得冷了。王大饒這輛馬車與自己的相比實在太過簡陋,沒有軟包,四壁木質硬邦邦的,更別提享受型的設施例如炭爐和茶水點心之類。清冷的空氣裏殘留著丫鬟的幾絲少女馨香,更顯得空落寒寂。
卻“綠雲”這一頭,帶著兩個人徑自回慕詩軒,路上沒少遇見聽消息前來伺機打探的人,但是看到神情拽拽的桐弼哥以及一臉冷峻的護衛,沒有敢近前的。
目前府裏下人間最熱門的話題就是三姐的命,甚至有人私下拉夥兒出彩頭競猜結果。一部分人認為沒得救,還有一部分人堅定地看好王太醫,能創造奇跡。兩方陣營討論得火熱,都在等這副藥,看結果。
押上了彩注的群眾們熱情而偏執,完全不接受這兩種可能之外的選項,造成的另一個副作用就是把陳姨娘那邊放出風來,燕紓是邪祟附身的流言,直接給拍死在了沙灘上。
慕詩軒的倆個婆子因有積蓄又得眼前近便,也跟著自家男人參加了,倆人俱出了五錢銀子押在沒得救上。
按這種府中下人們私開貝者局的行為應當是勒令嚴禁的,可在如今的燕府,像這樣沒規矩的事情多了,甚至大少爺才剛十二歲就已經瞞著姨娘偷偷好上了博戲,這次出來攏頭的正是他院裏的人。
燕府下人們遵從的不是家法規矩,而是隻一條規則:順姨娘者昌,逆姨娘者亡。
隻要巴結上了姨娘,當她也是正堂夫人,不要觸她的黴頭,那就安然無事。再,真要論起壞了規矩,也是主子們先壞的,什麼嫡庶尊卑主仆禮法,在這個府裏早都亂了。既然姨娘本也是妾是奴,都能搞掉主母上位,大家還有什麼不能敢想敢做的。奴才欺主,隻有狠辣可是當不好這麼大一個家的。
“綠雲”一進慕詩軒院門,看到的就是眼巴巴盯著她手裏藥包的倆婆子。藥包遞給紅玉拿進正寢不讓離手,才拿了鑰匙去開庫房。
昏暗不明的庫房裏一室茶香,存茶被歸置得很整裝,分門別類放在木架上。
點亮燈籠,從木架中層找到一個編織細密的蒻籠(用嫩蒲草編成的茶籠),打開蓋,原來估計是放餅茶的,裏麵是又白又厚的藤紙縫製的紙囊,還有個木質茶鏟。從紙囊鏟出一把散茶摸摸,聞聞。雖看不真切,但憑著這幾熟悉的香氣和原身記憶,斷定就是它,三年以上的陳年杭青綠茶。等級,上品二等槍旗。那個時候娘親還在,能拿到一些好茶。而這兩年,上品茶甚至中品二等以上,都已經和原身無緣。
木架上還卷放著些皮棉紙,裁成一尺見方,專門包茶葉用。估摸著包了二兩茶,用紅線繩捆住並留多一截做個提手。想了想,又同樣包了一份,帶給王大人。雖然前世的茶客們棄陳年綠茶為蔽履,但在這個時空,好綠茶本也難得,多放幾年並不太掉價。這樣一來,紙囊裏差不多見底了。
至於拓雲公子,人家對咱們到底是好心善意地,保持距離的同時,也不能不講禮數。這種茶想來他是看不到眼裏的,不如給他另換個別的吧。
又在架上檢視一番,發現有個帶蓋的陶罐。有了,這個茶很特別呢。裏麵卻是幾個橘皮茶。把完整的紅皮柑橘開取頂蓋掏掉果瓤,洗淨晾幹表層水分,再填入茶葉塞滿,用棉線把果皮頂蓋縫綴上,最後置之稀疏花蔭下透光生曬。這些個橘皮茶是原身九歲那年一時好玩,吃完柑橘後想出來的消遣,茶葉也不是多好的原料,隨手把案幾上當鎮紙用的邊茶茶磚,撬散了塞進去,幾個柑橘剛好裝完一塊磚。當時做完也就盡了興,晾到一邊後就忘了,還是綠雲給掃尾收起來,距現在已經有三年了。
燕紓真心給原身點個讚,年紀就有此創想,在這個時空估計也是首創了。雖然柑橘的品質可能比不上前世最正宗的新會大紅柑,不能叫陳皮但也算是陳的橘皮茶了,特別是好巧不巧地用了茶磚黑茶,倒是和普洱熟茶一個妙用,越陳越香。
嗯,這個茶,蠻適合送他這樣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不名貴,但勝在稀罕嘛。燕紓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