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裏”高家莊在上一輪“打黑風暴”中覆滅之後,其名下的那一處鐵礦自然也被收歸“國有”。為了實現鋼鐵產業“升級”,這一日,玄曄親自前來,參觀視察,指導工作。
鐵礦依山而立,坐落一片陡峭的山崖底下,斷崖一直向東南延伸出去,其它三麵被丘陵林木環繞,石牆高大,門禁森嚴。往北邊,就是浮山,南麵可以遙遙望見陽穀城,玄曄沒有直接去礦場,而是驅馬到高處,居高臨下,俯視鐵礦內的景象。
鐵礦廠占地不大,東西長,南北窄,形成一個長方形。東西長約三裏,南北寬約一兩裏,大門向南開。
鐵場西端都是屋舍,像是宅區,應是供給鐵礦裏的管、工、徒住的。宅區外有土牆,牆外種了幾排樹。樹東邊是向南出門的大道,橫過大道,就是作坊區了,作坊區外也有牆。
從玄曄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作坊區又分成了三個部分。
最東邊是一個貯礦場,中間一個冶煉場,西邊靠近大道的是一個貯炭場,
貯礦區又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堆積的都是原礦,堆積成山,一部分是經過加工的碎礦。百餘赭衣的刑徒在礦監、吏卒的監管下,正用鐵錘、石砧、石夯諸物,把整塊的礦石打碾成碎塊。
貯炭場不是露天的,木炭被儲存在倉庫裏。幾十個鐵工被分成幾班,用推車運送炭塊,來回穿梭在貯炭場和冶煉場之間。
作坊區裏最大的就是冶煉場了,如春筍般地豎立了十幾個橢圓形的煉爐,不算爐下凸字形的夯土台,隻算爐身,高的達兩三丈,隻有兩座,非常醒目;低的不過丈餘,有十餘座。每座煉爐相隔兩三丈遠,又可分別算是一個單獨的爐區,圍繞爐身,又細分出了上料、鼓風、出渣、出鐵各個部分。
玄曄粗略去,一個煉爐區大約有八九個鐵工。鐵工不全是刑徒,也有平民百姓,沒有穿赭色的囚衣。現在開工的煉爐大概有七八座,占了總數的一半,烈火升騰,黑煙滾滾,把大半個鐵場都籠罩在內。
時有通紅的鐵水出爐,流進到爐前的大坑裏,鑄成一塊塊鐵錠,鐵塊上還冒著黑煙,立刻有人拿著鐵鉗將它夾起堆放到一邊……
玄曄這還是頭回見漢代的冶鐵場麵,被稍稍震撼了一下,心道:“這鐵廠的布局、勞作皆井井有序,我瞧那煉爐似乎眼熟,像曾什麼畫麵上見過類似的,哦,這不是大躍進時全民大煉鋼用得小高爐麼?”
門外有士卒站崗,玄曄驅馬來到他們跟前,不須自報門戶,那士卒當然認得他,敬了個軍禮,另一人飛快跑進去,通知管事。
不多時,錢袋和一個軍官飛快來到,那軍官帶的是屯長臂章,玄曄認得他,名叫蔣新。他倆立正,鄭重地向玄曄行了個軍禮,錢袋雖然負責後勤,但也是軍隊中人。
玄曄下馬,錢袋再次長揖行禮:“主公親來,未曾遠迎,請贖罪。”
玄曄對錢袋這般作做,感到好笑,也裝模作樣地還禮,道:“冒昧前來,尚請勿怪。”
“不敢,不敢。”錢袋誠惶誠恐,還要再拜。他本是個落魄的商人子弟,因為頗識得幾個字,會算數,又早跟了玄曄,得其重用,如今得了權勢,吃得白白胖胖,也附庸風雅起來,衣冠博帶。
玄曄這下惱了,幹脆不理他,來到蔣新麵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麼樣?你這監獄長幹得可順心,裏麵可有人鬧事?”
蔣新咧嘴一笑,道:“那幫雜碎他敢?隻是,這個監獄長哪裏是俺這個粗人幹的事啊?俺想回戰兵營,打仗多過癮啊!”
“嗬嗬,沒門兒!老子要有這個人手,還用得著拿你充數?你先幹著,以後等有合適的人選再說。”
“嗬嗬,主公,您看,俺這邊忙,須臾走不開,您能不能把俺明日的那場考試免了?”
玄曄這才發覺,蔣新的腰上,胡亂別著一個小本本,那是他親自編撰的識字教材,對蔣新嘿嘿一笑,然後嘴角一歪:“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