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玄曄回返黃縣,在城中尋了間客店,也不曾用過晚飯,早早睡下。白日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腦海中湧現,他輾轉難眠。
於是起身,重新穿了外袍,在房中踱步。又從包袱中取出遼東的地圖,細細地看起來。雪兒在一旁掌燈,服侍茶水。
隔壁房中不是傳來小甲、小乙、孫仁等人下象棋的聲音,一會兒激昂振奮,一會兒低沉歎息,一會兒高亢怪叫,一會兒爭執埋怨……少年不知愁滋味,他們不用擔心什麼,隻需一心一意地跟著他們的主公便可。
而玄曄身係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平時或看起來輕鬆平和,其實內心無時無刻不在警惕掙紮,腦子片刻不敢停歇。
取遼東是他定下的戰略目標,然而如何執行,卻需要細細思量。他孤軍千裏遠征,此時遼東的情形他更是一無所知,一步走錯,就有全軍覆亡之危。幸好他是文科出身,對遼東的山川河流知之甚詳,否則就真的隻剩抓瞎了。
他假想此時的遼東可能會存在哪些勢力:朝廷的邊軍、郡國兵,鮮卑,烏桓,高句麗,三韓,扶餘,濊貊等等,他手上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情報來源,一切都隻是在胡思亂想……房中的燈亮了一夜。
天亮開城,北上蓬萊,蓬萊山的景致玄曄仍舊沒有心情去看,徑直上了渡船,回到長島營地。隻兩三日功夫,營地的城牆已打好了地基,再有半月功夫便能完成,這並不是當務之急。
趙信已經走了四五日了,他是帶斥候扮作流民去往遼東探查情報。玄曄有些不放心,親率水師逐島北上。
相繼占領了廟島、高山島、竹山島、砣磯島、大欽島、小欽島、南隍島、北隍島等。在島上留下少許士兵駐守,這些島上有淡水,有少許漁民。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島,沒有淡水,也不必駐守。
其中,北隍島距離遼東半島最近,僅約百裏,半日海程。玄曄命令在此建設燈塔,指示航向,並留下一支船隊接應趙信歸來。他自己隻逗留一夜,又回到長山島,抓緊製作沙盤,隻等趙信回來,便敲定最後的作戰計劃。
又五日,趙信沒回,回來的隻是信使。玄曄連夜召集會議。
“遼東郡,治襄平,領十一縣:襄平、遼隊、新昌、安市、汶縣、平郭、西安平、番汗、望平、無慮、遝氏(普蘭店市)。其餘不問,其中,遝氏縣位於遼東郡之最南端,即我軍將登陸之地。
玄曄手指遼東半島最南端的一個渡口,“這是馬石津,北上五裏為萊鄉邑。”又向東移動,指住一個海灣(旅順灣),道:“這是遝渚,遼南水師的駐地,歸遼東郡南部都尉統轄。約有樓船士八百,大小戰艦四十餘。”
遝氏縣下轄六個鄉,自南而北依次為萊鄉、牧城邑、金鄉、興河鄉等,轄民數萬。
“遝渚南臨鐵山,鐵山之西南臨海有一座軍城,牧羊城,即南部都尉所在之地。城中駐紮了一個漢軍屯營千餘人,號鐵山營。鐵山營步、騎皆備,乃漢邊軍精銳,扼守遼南海路咽喉。”
光武中興之後,為了加強中央集權,軍事上居重馭輕,連續五次省罷裁撤郡國兵,免置諸郡都尉,邊郡除外。中原實已無郡都尉之職,少許看家護院、緝捕盜賊的吏卒皆歸郡府兵曹掾統屬之。
在大規模裁撤郡國兵的同時,在軍事要地建軍駐屯,曰“將屯兵”或“屯營”。“將屯兵”由中央直轄,長期固守,以駐地命名,稱“某某營”,執行戍守和機動作戰任務。如黎陽營,屯駐黎陽;如長安營,屯駐長安;如雍營,屯駐雍;象林營,屯駐日南郡象林(越南歸化)。
玄曄鏗然道:“我軍自出征以來已近月,糧草將盡,常駐這海島之上,軍中已出現水土不適的現象,不能再拖了。廢話不多說,明日大軍開拔,以下是此次作戰部署。臧襲率部為我軍先鋒,引誘敵水師出戰,然後聚而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