蒍牧在林中急速狂奔,這是一條通往霞穀的捷徑,但是少有人來,因此植物野獸也比別的地方多一些。蒍牧打小就愛往這裏躲,因此與裏麵的好多動物是多年老友,它們看著蒍牧狂奔,都見慣不怪了,隻有一匹白色的小野馬看著蒍牧跑過來便即刻奔了過去,跑到蒍牧的身邊。
蒍牧看見它很是歡喜,他一個翻身便上了馬背,摸了摸馬脖子:“疾風,看你了。”小馬被這麼一摸,跑的更快了,一個勁兒地往前跑,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到霞穀的時候,天還算明亮,蒍牧滿頭是樹葉,因為疾風跑得太快,經過一顆傾斜的大樹下時,蒍牧沒來得及彎腰,撞到一個枝條上去了,留下了滿頭的葉子。他和疾風道別過後,疾風便依依不舍地往樹林裏走去,蒍牧目送它走遠了,便抖了抖樹葉,往穀中走去。
屋裏隻有由雲子一個人,他直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臉色陰沉,蒍牧覺得這個屋裏的空氣都凝滯了,他雖然覺得由雲子今天很古怪,但也實在想不出原因。
由雲子用餘光掃了一下蒍牧,說道:“過來坐下。”
蒍牧依他所言,走過去坐在他對麵的座位上,雙手放於膝上,與由雲子對峙著。
“要做什麼?”
由雲子扔給蒍牧一片竹簡:“寫一篇結盟書信。”
“給誰?”
“巴國。”
“巴國?為何突然要我寫結盟書信。”
“隻是一種練習,看看你的文書能力。”
蒍牧暗下思忖,其實比起武功,他覺得寫文書之類的事情更舒服,比起寫文書,在山野裏當個無用之人更舒服。他很聰明,能迅速學會由雲子教給他的東西,但並沒有多大的熱情,也不知道有多大用處,其他人男孩希望的那些建功立業,在他這裏也毫無吸引力,唯一做的事,就是聽從由雲子的安排,讓他學什麼就學什麼,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蒍牧展開竹簡,拿起筆想了想:“要達成什麼樣的聯盟程度?”
“和親,永世結好。”由雲子答道,聲音聽上去卻非常疲憊。
蒍牧隻當這是一種練習,希望寫完之後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因此也不思考,立馬提筆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大抵說了結盟之利,楚國想與巴國結好之情。
由雲子看了看,扔向一邊:“全是廢話,太過自我了。”
“自我?”
“楚國地域廣闊,巴國卻要小得多,一個小國邊上有個如狼似虎的大國心情會怎樣?”
蒍牧思忖一番:“會害怕猜疑。”
“兩國相接,自然有很多思想相同之處,但因地域狹小,小國子民很容易將某種思想發展到極端,這是非常可怕的。”
“為什麼不用武力征服?”
由雲子冷笑幾聲:“哈哈,這世上之人有個很奇怪的東西。人人都能被死亡和暴力屈服,但人的內心深處卻又不懼死亡,所以被武力征服之人會在屈服與反抗間變來變去。”
蒍牧沉默了好一會兒,仔細琢磨由雲子的話,他站在楚國的立場寫的這封結盟書信,居高臨下,輕鬆自在。但是巴國呢,巴國會以同樣的心情和思慮來對待這種和親嗎?恐怕更多的是猜疑!
“我明白了。”
蒍牧又重新下筆,這一次他寫了較長時間,整個屋子都安靜的出奇,蒍牧從楚國和巴國兩方麵的利益出發,詳盡闡述了結盟的好處,字斟句酌,充滿了誠意,將兩國放在同等的位置上進行分析。
由雲子看了看新的文書,再次扔掉,但火氣已經沒有第一次大了,倒是蒍牧有些生氣,覺得由雲子太過輕視他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