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離婚是件並不容易的事,舅媽雖然人品敗壞,但是沒有犯諸如出軌、重婚、家暴等原則性的錯誤,法院不會判離,甚至可能他們都走不到法院那一步,在居委會就會被大媽勸回來。
所以,周唯依跟舅舅一起想了個計劃,讓舅舅裝病。
這其實也是舅舅給舅媽的最後一個機會了。
周唯依把病曆本放在自己的床側用被子壓著,隻留一個小小的角。這上麵寫的是塵肺病。舅舅在機械廠工作,不少工人年老的時候就會得這種職業病,塵肺病算一種慢性絕症,晚期的病人又花錢又費力,需要人照顧,就這麼半死不活地拖著。
周唯依出了房間吃晚飯,房門沒關,舅舅看到她房間有點亂,就對她說:“雪曼你屋子該收拾了。”
周唯依答:“下班太累了,不想動。”
舅媽最近正在討好尤雪曼,為的是那個未來可能的外甥女婿秦封,她連忙說:“我去收拾,不就幾分鍾的事嗎……”
周唯依和舅舅對視一眼,她說:“那就謝謝舅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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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吃完,周唯依回到房間,那個漏在床角的病曆本已經重新被塞回底下——舅媽已經看到了。
她把病曆本放好,出去喊舅舅散步。
從前,尤雪曼從來不會跟舅舅一起散步的,這個反常的舉動引起了舅媽的注意,舅舅出門前可以輕聲咳嗽了兩聲,吐了一口痰。
周唯依看到,舅媽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周唯依不說話,跟舅舅並肩往外走。
走到沒人處,舅舅無力地蹲在河邊上,長歎一口氣:“你知道剛才她拿什麼眼神盯著我嗎?”
周唯依沒說話,尤雪曼的舅舅到底跟舅媽是十幾年的夫妻,他正在接受這種感情上的背叛,其痛苦不是周唯依可以體會的。
舅舅說:“她也不問我是不是真得了那個病,看到病曆本就信了,剛才在房間裏盯著我,像盯著一個肺癆鬼一樣……她問我,這個月的工資怎麼少了幾塊錢,她懷疑我拿錢去買藥了,她隻關心錢,不關心我的病……”
舅舅念念叨叨地說了幾句,聲音就開始哽咽:“我還想著給她最後一個機會十幾年的夫妻啊,我把靜蘭當親女兒一樣養大的……十幾年的感情……”
周唯依於心不忍:“舅舅,長痛不如短痛,總比您到晚年才看清現實已經無力改變要好。”
舅舅沒做聲,許久他才平複下情緒,眼中帶著不可磨滅的冷意:“回去吧,這個婚我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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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看到舅舅那個病曆本之後,舅媽的態度就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每天有意無意地挑起事端跟舅舅吵架,舅舅陪她演戲,陪著她吵完,舅媽就會哭著到鄰居家訴苦,說什麼過不下去了雲雲。
照這個節奏發展下去,離婚近在眼前了。
周唯依安心回紡織廠工作,去的第一天就迎麵遇上了張春秀。這個女人聽說請了病假,好幾天沒回來上班,今天一見,氣色依舊不好。
周唯依問秦封:“我覺得張春秀有問題,你去查了嗎?”
秦封答:“查了,她情侶病假,的確住院了,但卻不是什麼普通的病……而是流產。”
周唯依一愣:“蔣興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