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往炕邊走幾步,似乎有話想卻又不出口,回頭對三丫道:“你去將觀音土端來,給你二哥吃一塊。”
三丫歡快地跑出門去,很快端來一個粗陶碗,裏麵盛著幾塊不大的灰白塊狀東西。
曇生垂眸瞅著塞在他手裏的碗,心裏卻想:這個便是觀音土?
他曾從一本關於大饑荒的書裏看到過,古代人類餓到極致的時候,會去挖一種灰白細膩的土,然後跟草葉樹皮按一定比例摻在一起做成餅子充饑。
但他碗裏的隻是純粹的土,不摻一點樹葉或草末。
這叫他怎麼吃?吃了排不出來會撐死饒好吧。
“二哥你吃,吃了就不會死哩。”姑娘揚著笑臉,語氣真摯讓人不忍拒絕。
曇生猶豫著拿了一個泥塊,放在嘴裏咬了一點點,結果,就像是嚼了滿嘴的泥土。
好吧,其實就是泥土。
女孩又跑出屋子端來半碗不甚清亮的水,“二哥,你再喝點水順順。”
現在的水極其珍貴,中年女人能允許女兒舀水給他喝,明她也對兒子心有不忍了。
曇生嘴裏含著泥漿根本不敢往下咽,又怎麼會喝水呢,但他還是接過碗,捧在手心。
“好了,不早了,讓你二哥睡吧。”女人拉著三丫走出屋子,順便端走了那碗觀音土。
屋裏還有一個人沒走,那就是曇生現在的大哥王長富。
“你既然好了,明跟我們一起下地去。”長富語氣不帶任何情緒,著話的時候,也不脫衣服,踢了鞋子就爬上炕。
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縈繞在曇生鼻間。
長富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身上腳上的氣味能熏死一屋子的昆蟲,如果有的話。
曇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將那碗水放在炕台上,軟軟地下了炕,攥在手心裏的泥塊揣進短褂口袋裏。
當實實在在立在地麵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太虛,腿肚直打顫。
扶牆慢慢挪出屋子,悄悄吐掉口中的泥漿。
此時的外麵並沒有完全入夜,夕陽最後的光暈讓曇生看清這個由低矮土牆圍成的院子。
院子裏堆積一些亂糟糟的雜物和枯黃的柴草,一個破爛的草棚子裏有一架獨輪手推車,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東西了。
曇生曾見過二十一世紀農村裏廢棄的土坯房,這裏的房子幾乎跟那個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兒的土坯房有一絲活人氣息,看著更生動一些。
曇生試著往院門處走了走,忽聽身後有人話:“曇生,倫去哪?”
不用看,就知道聲音是原主的大大王大貴。
“我去上茅房。”曇生隻好又一次拿出這話應付。
“倫都多少日子沒吃哩,有啥上的?”王大貴語氣有些不耐。
好吧,現在不是跟他們硬杠的時候,曇生決定做個識時務的孩子,乖乖轉回屋裏。
大哥王長富蜷縮在炕上一聲不吭,也不知睡著沒有,他把炕頭唯一的破麻布裹在身上,這讓曇生一下子沒了東西禦寒。
雖現在的氣溫不太冷,可如今的曇生太虛弱,如果沒有東西遮身的話,光憑自己身上這點單薄的破衣,肯定會受寒生病。
他慢慢躺回炕上,背朝大哥蜷縮著,腦中在想幻境土地裏種下的那顆種子,還有所謂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