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清晨出門,在清雅居一直呆到傍晚。
中飯和晚飯是在清雅居吃的,下廚的是清雅居重金聘來的廚子。不得不說,廚子的手藝還不錯,至少不會口味太重。
楊大家自然是在邊上陪了一整天,除了跟林安之對賬之外,還大概聊了下青樓這個行當。
聽完,林安之才發現,他還是想得簡單了。
他知道青樓難做,這行當如果沒有老資曆領路,一般人入門都很難。
但是,就算有楊大家這樣在院子裏混了一輩子的女子幫襯,這生意依然很難。
其中最難最難的,便是頭牌。
“一般院子裏,頭牌都是從小訓練的。”
“通常是從那些貧苦人家買來三四歲的姑娘,但眼光要準,畢竟窮人家的小姑娘,都黑黑瘦瘦的,很難看出個模樣。選好姑娘後,便要簽上死契。無論是為了控製姑娘,還是圖著日後賣個好價錢,死契都必不可少。”
“之後,便要請學堂先生為客座,每日裏教習其琴棋書畫,傳其才學;要雇傭婢女精心照料,養其清貴;再讓院子裏的姨母傳授侍奉之道,增其嫵媚。若是運氣不錯,十年下來,才能有那麼個氣質婉約,才貌出眾,善解人意的可人兒。”
“然後便是請名士為其做詞,讓其有獨門唱曲,花重金於士林中宣揚其名。才名也好,豔名也罷,總要讓其聲名遠播。之後,便是參加學子詩會門閥家宴,要讓其拋頭露麵。”
“這些,都是為了謀其名。”
“有名又有才學,男人才會趨之若鶩,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林安之聽著頭皮發麻。
“頭牌”這個詞聽得多了,書上也看得多了,但沒想著,培養一個頭牌竟然這麼費工夫。
“之後呢?就是……嗯……那個……嗯……了嗎?”林安之幹咳了兩聲,老臉有些發燙。
楊大家失笑:“哪有那麼快?要知道在這之前,頭牌都隻是花錢,而且十年下來,這絕不是小數目。”
“有了名,自然不用再拋頭露麵了。這時候便要束之高閣,待豪門公子風流名士來訪。”
“這又要分許多,有些書生窮,但有才學,那便求其詩文;有些一肚子草包,卻富貴,那就問其錢財。但卻不可隨意假以顏色,需進退有度拿捏得體。”
“男人嘛,都是賤骨頭。看得見吃不到,那便心頭癢癢,那便時時掛念。”
說到這裏,楊大家偏過臉,美眸輕轉眼波流動,就那麼瞧了林安之一眼。
那一橫眼,竟是風情萬種,房內光華仿佛盡聚攏於那嬌柔臉龐上。
燈下看美人,嫵媚添三分。
林安之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心髒更是一陣不爭氣的急跳。
若不是知道楊大家是在逗弄他,恐怕還以為麵前這嬌媚女子是對他動情了。
厲害,白州花魁當真名不虛傳!
林安之心頭暗叫了聲。
隻是一眼後,楊大家便別過頭,臉上的媚容盡失,隻留下一抹苦笑。
“歡場女子示人以顏色,便是如此了。說白了也是一門營生,逃不過黃白之物。”
“記掛著,那便想見著,要見麵便要花錢。要進頭牌姑娘小樓,入門便是十兩。總得喝口茶,賣弄下風雅吧?這便又是十兩。姑娘起身,一曲鳳求凰響於樓中,打賞總要吧?沒有二十兩都拿不出手。之後姑娘便要精心挑選,是要有才的,還是要有錢的。選中之人上了樓,領路的丫頭總是要封賞吧,不盼著讓她說好話,至少不能讓丫頭覺得你小氣,這便又是好幾兩的打賞。隔著簾子見了姑娘,那自然是要賞的。前麵五十兩都去了,隔著簾子見姑娘一麵,再溫言細語聊上片刻,難道還不值這個數?”
楊大家微笑:“於是,什麼都沒做,一百兩便沒了。”
林安之聽著一陣咋舌。
這錢賺得,比劫道都來得快!
“這說的隻是頭牌,一樓裏隻能有一個頭牌。其他的便是一般的姑娘。要如何打扮、如何識人,如何取悅,這都是學問。”
林安之聽著頭大,他現在忽然覺得,和這位楊大家合作,興許真的比直接雇傭要好許多。
“這些我不懂,以後都偏勞楊大家費心了。”
林安之回到老宅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先去了主宅一趟,這兩天縣城不太平,自然是要先給老太爺報平安。
“昨晚孫老頭給你送宵夜去了?這老小子倒也積極,一天都呆不住。”老太爺陰惻惻的笑了笑。
“孫伯也是有心人。”
“味道怎麼樣?”
林安之笑眯眯地道:“縣城這邊調料不對,口味重了些,太鹹。”
“興許不是縣城鹹了,隻是河東村那邊太淡,你清口慣了。”
“想來是這樣了。”
離開主宅,林安之就徑直回了後院。
不知是不是喝了些酒,他身上有些燥熱,也沒什麼睡意。到了他那院子前,想了想,就朝東南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