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城半雪城,林府。
老太爺裹著厚厚的貂絨襖子,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的飛雪。
“老爺,天氣冷了,您別在窗前站太久。”老管家站在他身後,低聲說道。
老太爺微微搖頭,歎了口氣,道:“當年就喜歡這雪景,記得那時候還和陛下一起夜宿半雪河。”
老管家笑道:“說起來,那時候老奴就已經開始伺候兩位爺了。”
老太爺眯縫著眼,道:“不過那時候可沒想著,我和他會走到這一步。”
老管家道:“是老爺您體諒聖心,願意為陛下分憂解難。”
老太爺嘴角泛起一抹嘲諷:“是嗎?”
這一聲反問,老管家頓時沉默了,良久才默默朝老太爺欠身行了一禮。他當年是那位身邊的人,許多事情他甚至比老太爺還清楚。
外麵傳來一陣聲響,一名仆役走到了門口。
“老太爺,外麵有人求見。”仆役輕聲說道。
“誰?”老管家問了句。
仆役道:“南院的雲河大人,跟著來的還有一頂轎子。”
老太爺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笑意:“讓他們進來吧,轎子也一並抬進來。”
這話說的很明白,是讓轎子一起進來。
要知道,老太爺回到皇城後,來拜訪的人每日裏都有十來波。不過真正能進這林府大門的,卻是少隻又少。而有資格乘轎入府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人。哪怕是當朝宰相曹正風來了,也得門前下轎步行入內。
雲河走在前麵,四名轎夫挑著轎子緊隨其後,從正門入,一直到了最裏間。
老太爺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扶著扶手,一手杵著拐杖。
雲河立刻走進屋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叫了聲林大人。
老太爺枯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聽說小猴子在京城鬧了些事情,多有勞煩雲河大人了。”
雲河躬身道:“安之賢弟天資聰穎,才學膽識皆是一時之選,是雲河多受安之照顧才是。”
老太爺眯縫著眼,笑道:“這話說的也是,小猴子是頑皮了點,但確實聰明的很,不可能給人添麻煩。”
雲河聽著,差點沒被噎著。
林安之在皇城幹了什麼?
來皇城的第一天,還沒進城,就在半雪河渡口殺了六十幾人,之後僭越入住林府,和太子二皇子明爭暗鬥,破壞南莞和親,當庭抗旨……
哪一樣不是殺頭的罪名?這些也敢說不給人添麻煩?
要換了他雲河,這些事當中哪怕犯了一樣,隻怕司命大人第一個就會要他的命。
雲河苦笑,但也不敢反駁,隻能別扭地點著頭,表示老太爺您說了就算。
老太爺看了看屋外,轎子依然停著,裏麵的人依然沒有下來。他揮了揮手:“先帶雲河大人下去休息吧,幾位跟著來的也是客人,都領著去用點吃的。”
“是。”老管家躬身應道
雲河沒有推辭,到門外領著四個充作轎夫的南院高手下去了,就留著那轎子擺在大門口。
後院裏一片安靜,老太爺這才起身,杵著拐杖緩步走了過去。到了轎子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林煜文見過陛下。”老太爺躬身行禮。
轎簾掀開,披著素色襖子的神宗皇帝緩步走出。
“我以為你會猜錯。”神宗皇帝淡淡地道。
老太爺枯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已經見過那位了,想來短時間內她不會再想見我。”
對當年老太爺和司命納蘭若若的事情,神宗皇帝自然最為清楚。可以說,當年事情的背後,就有他的推波助瀾。隻不過沒想到的是,最終兩人卻沒能成事。一人辭官回鄉,一人成了大魏最冰冷恐怖衙門的情報頭子。
大雪落在兩人身上,很快就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身子不好就在白州呆著,還來京城幹什麼?”神宗皇帝眉頭微顰,“已經這把年紀了,又何必再來趟這渾水?”
話音落下,他沿著碎石道緩步而行。
老太爺杵著拐杖跟在後麵,笑道:“沒辦法,養了十多年的小孩子總是有感情的。這京城向來水深,大人物們一個個吃人不吐骨頭,你這個當老子的不心疼,我可是心疼。”
神宗皇帝哈哈一笑,道:“這說的什麼話。”
老太爺微笑不語。
兩人前後腳走在花園裏,周圍的樹木上已經滿是積雪,園中的池子也結上了薄冰。
老太爺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來一直想著要回京城看看,一直沒機會。漸漸的覺得自己歲數大了,也懶得折騰了,沒想著這最後,還是要來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