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黑暗漸漸退去,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升起,緩緩將整個大地照亮。
林安之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著,他的衣衫已經被完全染成了紅色,一些凝結了的血塊兒在臉上,顯出一抹惡心的朱紅。
一晚的戰鬥讓他的體力和功力都消耗到了極點,現在別說動手了,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其實體力都還好,但內勁的修為卻已經真的是油盡燈枯。這支西晉隊伍中有好幾名好手,自然這些所謂的好手若是在平日裏,在林安之眼裏算不得什麼的,但是他們卻隱身在軍隊中,藏身在各種防禦工事內,為了減少兵力損失,林安之必須花大力氣把他們頂點鏟除掉,這一來便多的是孤軍深入的戰鬥。這別說是林安之了,換作是其他人來同樣是九死一生。
現在,林安之就隻想這麼躺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不過他明白接下來要做什麼,如果再這麼躺下去,恐怕就真要躺一輩子了。
勉力站起身來,就見周圍的能直立著身子站著的人已經不多,大部分都跟他一樣躺在地上安靜休息。
不過,他們很快就注意到了林安之。士兵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支撐著整隊完畢。
林安之看著,心頭暗暗點頭,這半年的時間沒有白花,如果說為期半年的任務是訓練,那麼昨晚那一戰就是真正的考驗了。現在這支隊伍已經蛻變,成為了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王牌。
“一刻鍾整備,之後最快速度趕回海邊。”
隨著林安之一聲令下,所有人迅速打掃戰場,無論怎樣,戰死的戰友的軍牌總是要帶回去的。
林安之麵沉如水,心頭卻是格外凝重。
昨晚一戰自然是勝了,但卻是場慘勝,跟著他過來的五千人馬戰死兩千餘,被困在山坳中的三支隊伍,共計兩千人,活下來的也不到半數。換句話說,隻是昨晚一戰,林安之帶出來的人馬,就已經折損了將近一半!
這樣的損失,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
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收拾完畢後立刻托著疲憊的身體開始撤退。
來的時候是經過養精蓄銳,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是最飽滿的狀態,而回去的時候卻已經是疲憊之軀,足足花了三天時間才趕到了海邊。
然而當所有人帶著歡喜到達海岸線的時候,卻驚駭的發現,原本應該在這裏等候的劉恩峰的船隊,竟然不見了!
林安之眉頭緊鎖,他不相信劉恩峰會背叛他。
劉恩峰不是當年的張揚,張揚會在服從林安之命令的同時接受那邊的指揮,這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一開始,他就是林旭的人。或許當年的林安之還會覺得難以接受,但經過這麼些年的曆練,林安之早就能看清其中關節,也是因為這樣,在白馬關的時候兩人才能冰釋前嫌。
而劉恩峰和張揚是不同的,如果沒有絕對的信任,林安之根本不會讓劉恩峰來做這次接應。
但是,劉恩峰人呢?
從進入西晉本土開始作戰,到順利完成任務,林安之的心頭從來沒有這麼驚恐過,哪怕是昨晚看似送死的戰鬥,都沒有讓他心頭有任半點波瀾。但是現在,他的心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上。
“興許是藏在什麼地方,去山頂看看。”林安之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而不出意外,到了山頂後,依然是沒見劉恩峰船隊的身影。
不過是四天時間,劉恩峰到底去什麼地方了?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一葉輕舟在那粼粼波光中,輕舟上隱約可見一名船夫,他輕搖著船槳,朝著山崖這邊駛來。
林安之眯縫著眼,一言不發地看著那一葉輕舟。
到了山崖下,一身蓑衣的舟子忽然輕輕一躍,他的身形就像是一隻大鳥騰空而起五六丈,之後他手掌輕拍山崖岩壁,身形就再次騰空而起。就這麼來回五六次,他竟然是從海麵躍到了山崖頂。
看著這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人,林安之歎了口氣:“我早該想到你。”
舟子摘下鬥笠,露出一張宜嗔宜喜的絕美臉龐,即便是林安之軍紀嚴明,周圍的將領也免不得發出一聲低呼。雖然立刻克製住了,不過以林安之的修為,依然能聽到其中不少人心跳加速。
這舟子不是別人,正是蘇皖。
蘇皖微微一笑,道:“皇城一別便是一年多,也不見你派人來抱個平安,你不找我,那便隻能我來了。”
這話說得淡然,眉宇間更是帶著從容素雅的氣質,這和往日裏林安之見著的蘇皖可是全然不同的。
林安之仔細端詳著蘇皖,蘇皖嘴角依然帶著淺笑,大方地揚起下巴,讓林安之看個仔細。
終於,林安之臉色微變:“八品上?”
蘇皖失笑:“八品上和八品中有什麼區別?往日裏你也打不過我,沒見著怕,今日見著我突破到八品上了,怎麼就一副忌憚的模樣?”
林安之苦笑:“興許是夜雨樓主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蘇皖道:“所以我當日就勸你不要招惹他,他一次出手失敗,這事就算結束了。當日你要忍一口氣,也省了後麵無窮無盡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