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抵達半雪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天空中開始飄起了小雪,半雪城在風雪中帶著幾分素雅。
“半年前離開的時候,就想著一輩子都不會再來這裏了。不過真離開了,卻發現怎麼也忘不掉。有些事從這裏開始,總還是要在這裏結束的。”站在城門口,林安之神色略有些複雜。
“何必想那麼多,既然決定要回來,那有些事情順勢而為就是了。”
在林安之身旁,一名麵容溫和的書生微笑說道。
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南院大司命之下,權力最高的巡察使,雲河。
林安之輕笑搖頭,轉頭望向雲河:“我還沒問你,怎麼是你來接我?我原以為就算不是禁衛軍,至少也該是城防軍或者是兵部的執法隊。”
雲河失笑道:“你又沒犯事,自然是我來接你。原本司徒家和鄭家的兩個小姑娘也想來的,不過被長公主叫去了。”
林安之微微沉默,之後才輕輕點頭:“這才對,有些事情姑娘家不要攙和的好。”說著便接著問道,“現在去哪兒?”
雲河微笑道:“林府就在半雪城,你想回家自然是回家,想出門逛逛自然是出門逛逛,何必想那麼多?”
“我家?”林安之忽然覺得很是滑稽,頗為戲謔地看著雲河,“我家在西北老宅子呢,這裏哪有我家?”
這話說的輕鬆灑脫,但其中的苦澀卻是任誰都能聽出來。
雲河輕歎了口氣,拍了拍林安之的肩膀:“先去南院吧,大司命想見你了。”
跟著雲河一路到了南院,依然是熟悉的衙門口,但林安之卻生出了一股陌生的味道。以前還覺得南院跟老宅子氣質很像,那種陰森冰冷的氛圍如出一轍,但不知怎麼的,這次回來卻總覺得這衙門口很是陌生。
裏麵一如既往的是人煙稀少,便是辦事的官員也沒見著幾個。
偶爾碰見,那些南院的官員也是朝著兩人行禮,之後便匆匆離開。不過以林安之八品實力的感知,卻能很清楚的感應到,那些官員離開後並沒有立刻走遠,而是偷偷回頭打量著這邊。
是看誰,那自然不用都說。
到了後院,哪怕是半雪城已經下起了小雪,但這裏依然是一片綠色。當年挑選植被的時候,第一考慮的就是這綠色。仿佛是要給這冰冷嗜血的衙門口添些許的生機……興許是如此吧。
大司命依然是一襲宮裝,跪坐在院子最深處那撲在地麵的毯子上。
毯子上擺著幾碟子小菜,外加兩壺酒。
雲河把林安之送到,就恭敬地朝大司命行了一禮。
大司命輕輕揮手,雲河這就退了出去。
“見過大司命。”林安之躬身行禮。
大司命朝前方抬了抬手,示意林安之坐下。
“許久沒見了,上次你從西麵回來,也沒來得急見上一麵。”大司命輕聲道。
林安之掀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些微苦澀的笑容:“這次原本也不該見的。”
大司命低垂著眼簾,一言不發,片刻後才捧起一壺酒給林安之麵前的杯子斟滿。
“你不該回來。”大司命把酒杯遞到林安之麵前。
林安之趕緊彎腰雙手接過,一飲而盡後,才道:“有些事情終究是要了解一下的。”
“不怕?”
“怕,但越怕越要回來,總不能以後都在擔驚受怕中過日子。”林安之笑了笑,頗有些無奈地道,“特別是這裏還有您坐鎮。”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怕是肯定怕的,如果林安之就這麼跑了,神宗皇帝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那時候到底是誰負責對林安之緝拿或者處決?
自然是南院。
林安之不怕跟南院作對,但卻不想跟大司命作對。因為在大司命身上,總是能看到老太爺的影子。哪怕這一對恩怨糾纏的男女,最終也沒走到一起。
“說起來還要謝謝您。”林安之朝著大司命行了一禮,“如果不是您替我造勢,隻怕我早就死在去羧郡的路上了。”
大司命輕輕搖頭:“本就是事實,我南院不過是把消息放出去,僅此而已。”
林安之能夠安穩的走到羧郡,再安穩的從羧郡回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並非是神宗皇帝的開恩,而是南院的造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林安之已經是大魏的英雄。
以一己之力平了天幹十城中的五座,占領柔兆後,更是想釘子一樣死死插在白馬關以西麵,西拒西晉本土大軍,東麵牽製住西晉在白馬關的東進大軍。
這放在整個大魏的曆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
這樣的功績,便是神宗皇帝也絕不敢輕易動他。特別是,林安之身上還有這小詩仙的光環加持,號稱當代大魏文壇領袖,當真是文韜武略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