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他們?
北濱,即使你馬上就要成為曆史,又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們還不曾知曉的?
伊人垂眸,按捺住自己的震驚,催馬趕上了行在最前方的賀蘭雪。
賀蘭雪散亂的頭發已經拿著一根布帶草草地束在腦後,馬蹄踏著長街上的殘肢汙血,閑閑漫步。方才在大火中展現出的淩厲與邪魅已經蕩然無存,在伊人的眼中,他又變成了那個溫和繾綣、語笑嫣然的賀蘭雪。
“我去找程之榮。以他的性格,定然不會棄城潛逃,一定是被部下綁到附近躲起來了。”伊人對他粲然一笑,一鞭子拍在了馬背上。
賀蘭雪沒有阻擋,望著那個矯捷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巷子的拐角處。
果不其然,伊人縱馬走了沒多久,也不知歪歪拐拐了幾次,終於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陋巷裏發現了那一行人的蹤跡。
程之榮顯然不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隻是他此刻正被幾個魁梧的護衛夾持著,身不由己。
伊人見對方人多,並沒有貿然現身,隻是向賀蘭雪發了一個信號燈,然後藏在牆根後,仔細觀察事態發展。
也由此看清楚了那個程之榮的長相。
見到程之榮之前,伊人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大義凜然、飽經風霜的老頭兒,沒想到眼前竟是一個滿臉倔強的年輕人:劍眉星目,薄唇緊抿,眼中似要冒出火來。
“你們放手!”這樣被自己的部下挾持,讓程之榮怒火中燒。
“大人!望大人以家國為大,切不可意氣用事。”護衛之一諄諄善誘道:“大人放心,我們拚死也會護大人周全!”
“誰要你們護了!本官要你們出去投降!不要再送了性命!”程之榮怒道。
“大人?”護衛愕然:“大人不是說,靖安城諸人寧死不降,這……”
“隻要北濱有最後一分希望,我們都不能輕易退縮,可現在,北濱國已經徹底完了,你們已經盡職,以後,好好地為自己活!犯不著為我而死。”說完,程之榮奮力一掙,在那些部下反應過來之時,“啪”的一聲跪了下去:“就當本官求你們,走吧。”
那幾名護衛一臉怔愕,然後也齊齊地對著程之榮,拜倒在地。
“大人……”
“我求你們。”程之榮一急,重重地朝青石板上磕了三個響頭,“如果你們一意孤行,就算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護衛淚眼婆娑,麵麵相覷了片刻,終於恭恭敬敬地向程之榮敬了個禮,哽咽道:“大人保重!”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朝街道中心大批歸降的人群走去。
等小巷裏隻剩下程之榮一人時,他緩緩地站起身,朝伊人的藏身之處轉了過來:“你是西離的人?”
伊人翻身下馬,從角落裏走出:“你既然知道我在這裏,怎麼不和他們一起走?”
“總有人要為這場戰事流血,我是靖安全城百姓的父母官,無力保護他們,罪不容辭,又豈能狼狽逃生?”程之榮說話的時候,神色很是慨然,讓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溢滿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