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抬頭一看,果然,那抓住藤條的手早已被上麵的倒刺劃得鮮血淋漓,隻是自己全身都痛,這點痛苦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而紮在岩石之間的藤條的根部,也確實一點點被扯了出來,泥土簌簌落下。
他們可能真的堅持不到藍非離來救他們了。
“放手吧,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救不了我。”藍田的聲音又在下麵響起,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那是全然的理智,不屬於小孩的理智。
“破小孩,少自以為是了!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是我一定比你想象中的更能幹。”伊人更緊地握住藍田的手,少年的手冷得嚇人——雖然說得那麼慷慨,其實心底還是會怕吧。
“伊人。”又是一段靜默後,藍田再次開口。
“恩?”
“對不起。”
“說什麼呢!”
“我不該看著你被狼攻擊,還那樣不管不顧。我不該說你是懦夫。”藍田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說道。
“你現在終於知道自己錯了。”伊人緩解氣氛地應了聲,突然意識到什麼,忙忙地又低下頭去。
這嘴硬的小鬼,怎麼突然轉性了?
這低頭不打緊,一看之下,卻把伊人嚇得夠嗆。
她依舊看不到藍田的表情,隻是見到了他攏在衣袖裏的那把匕首,那把他扔給她、用來殺狼的匕首。
她還記得它的鋒利。
“喂,無論你是打算嚇我,或者砍了自己的手,我告訴你,那都是行不通的。”伊人趕緊申明道。
“你怎麼不認為,我是要砍你的手呢?”藍田竟然笑著問。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不會那麼做的。”伊人皺了皺眉,低聲喝道:“不要亂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藍田不服氣地頂了一句,“選擇,要麼放開我,要麼我把手留給你做個念想。”
“你……你個臭小孩。”伊人焦急萬分,她知道藍田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主,“你若是敢動自己,我立刻和你一道兒跳下去。”
“那是你的事情。”藍田冷靜地說:“你想死,難道我還拉著你嗎?”
“你!你混蛋啊你,不許亂動!”伊人怒喊道:“小屁孩怎麼那麼不聽話!”
這一次,藍田沒有回答,而是抬起另一隻手,握緊匕首,快速地向自己的手腕斬去。
可是匕首還沒挨到肌膚,藍田的動作又生生地停住了。
他竟然聽到了哭聲。
撕心裂肺、毫無顧忌的大哭,嗚嗚咽咽,仿佛連喘氣都變得困難了。
藍田微微一哂:這個愛哭鬼。
伊人隻是一個勁地哭,邊哭邊咒道:“你若是死了,怎麼對得起你娘,怎麼對得起藍叔,怎麼對得起我,你個破小孩,裝得那麼大義凜然幹嘛。不到絕境,幹嘛急著找死啊,懦夫懦夫懦夫……”說到傷心處,伊人繼續泣不成聲,連說話都斷斷續續,幾不可聞了。
藍田呆呆地聽著頭頂的那個人哭得不成體統,卻真的不敢再有所舉動,好半天才“嘿”了一聲,“你還真像我娘。”
隻是,他沒有明說,到底哪裏像了。
正在糾結之時,伊人突然停止了哭泣,一邊抽噎著,一邊欣喜地說:“你聽到什麼沒有?”
“早就聽到了,是塵哥哥在叫我們的名字,隻是你一直哭,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藍田沒好氣地說。
“誰讓你嚇我。”伊人不服氣的駁了一句,然後向山頂方向,大聲喊道:“顧隱塵!”
剛才還沒有知覺,這一喊之下,伊人才發現自己喉嚨嘶啞,全身發軟。抓住藤蔓的手腕神經質地痙攣著,根部的泥土掉得愈加嚴重了。
無論體能還是境遇,看來都到了極致。
最強烈的風暴顯然已經過去了,現在還殘留著一些大風的餘韻,顧隱塵出現在山頭上時,雖然頭發和衣袂依舊吹得獵獵作響,但是勉強還是能站穩身形。
伊人仰起頭巴巴地看著他,顧隱塵見狀也是一臉焦急,草草地觀察了一下地形,然後尋了幾塊可以落腳的岩石攀爬下來。
經過伊人身邊時,他顯然也看到了她被藤枝劃傷的手,正想伸手將伊人拉過來的時候,伊人突然開口說:“先拉藍田,他重死了。”